第23章 往事
顾知凡一路疾行，丝毫不管身后跟着的陆时楠。
走了片刻，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在生气。可这有什么好气的？被嚼舌根的人又不是他！
这么一想，更气了。
陆时楠看着前方那人走着走着突然顿了一下，脑袋歪了歪，然后抬脚走得更快了些。他压下笑意，认真道：“方才，多谢了。”
顾知凡头也不回：“谢什么？本座可是差点儿杀了那人，哦！仙尊是替那人谢本座手下留情？”
这分明是还憋着气呢。
陆时楠低头一笑，紧跑两步一把拉住顾知凡的手将人拽停了下来，撩起帷帽上的白纱，认真地看着顾知凡：“我错了。”
“”这道歉来的有些猝不及防，顾知凡愣了一瞬，随后立马拉下陆时楠的白纱，“遮好了！”
把人遮了个严实后，顾知凡才继续向鎏金拍卖场走去，只是这回，步伐轻盈，慢了许多。
到鎏金拍卖场时，离拍卖会开始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这是最热闹的时候，大多数人都选择这个时间段入场。
人来人往的鎏金拍卖场门前，季安年一身金丝纹绣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在门前来回踱步，一把玉骨扇在手中轻轻敲打，时不时眺望一下远方，在见到顾知凡时显而易见的露出了欢喜的神色，但很快就收敛了起来，走到台阶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顾知凡，而后脑袋一撇，一声轻哼，手中折扇“唰”的一声打开，用力扇着风，洒金扇面上一面写着“招财”一面写着“进宝”，很是引人注目。
“你还知道回来……”
季安年刚想教两句，就见顾知凡上了台阶，绕过他径直走向拍卖场内，季安年连忙将人拉住：“诶诶诶，我还没说完呢……等下，他是谁”
季安年用折扇指着陆时楠，不停地哆嗦，像是被气狠了：“你竟然背着我在外面有了人还把我的帷帽给别人戴你……”
季安年捂着胸口深呼吸，一副被人抛弃伤心欲绝的模样，就差坐地撒泼了。
陆时楠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有些不知所措，听季安年说起这帷帽更是觉得尴尬，于是伸手想将其摘下，却被顾知凡一把按住了手。
“他做戏呢，别理他。”
被一语戳穿的季安年收了那副撒泼模样，玉扇轻摇，若非扇子上的字大的招眼，确实像个翩翩佳公子。
“哎呀呀，你这么说可太伤我的心了，你抛下这么一大摊子事让我一个人管着，回来了也不说好好犒劳我一下，”季安年看了一眼帷帽遮面的青衣人，“真是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啊……哎呀！”
顾知凡一脚踹在季安年腿上：“收起你这幅死德行，别欺负老实人。”
随后，也不管跳脚叫唤不断的季安年，拽着陆时楠进了拍卖场。
季安年揉着小腿肚子，嘟囔着：“修仙界能有什么老实人……嘶，下脚真狠。”
进了包间后，陆时楠摘下了帷帽，跟在后面的季安年一进门就看见传闻中已经“殁了”的云逸仙尊就站在自己面前，甚至在向他问好。
“季大当家，方才失礼了。”
“我去……”季安年忍不住惊讶，“活的！”
“……”陆时楠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回答。
顾知凡抿着杯沿暗暗发笑，见陆时楠一脸无奈地看向他，才轻咳一声端正了神色，简单讲了一下他们相识之事并叮嘱季安年不要对外透露陆时楠的行踪。
季安年的视线在顾知凡和陆时楠两人身上来回转悠，而后粲然一笑，撩起衣袍坐了下来，拿起茶壶为陆时楠倒了杯茶，十分自来熟地招呼道：“放心，我口风很紧的，既是自己人，就不必拘束，来，喝茶，喝茶啊。”
陆时楠实在拿这位跳脱的季大当家没有法子，只能拿起茶杯默默喝茶。
季安年又道：“我就说知凡何时结交了一位也喜欢遮面的友人，还把我那帷帽给了别人，原来是这么个情况，既然如此，我那帷帽便赠予你了，那可是好东西，戴上后渡劫之下无人能探出你的面容，保证不会让那家伙发现你。”
“……多谢。”
季安年豪迈一拱手：“客气。”
然后被看不下去的顾知凡一巴掌呼在了下去：“拍卖会就要开始了，你怎么还有功夫在这闲坐，快干活儿去。”
“行行行，你们聊，我不打扰你们。”
季安年退出了屋子，将门带上，叫来两名弟子道：“你们在这守着，别让人靠近打扰到二当家，若要上酒水茶点，敲门后放在门口就是，机灵着些啊。”
“是。”
拍卖会进行的很顺利，一个多时辰后就圆满结束了，期间无人闹事，顾知凡安安心心地在包间里和陆时楠喝着茶直到结束。
眼见着人散的差不多了，顾知凡便准备和陆时楠一道返回太一宗。
刚出门，就被季安年双手大张的地拦了下来。
“你又打算开溜你回来难道只是为了一场拍卖会”
顾知凡反问：“那不然呢”
季安年愤然喊道：“你有没有点二当家的自觉啊，你说你玩儿多久了不行，你今天必须给我留下！”
“就算留下，明天不是一样要去太一宗”
季安年歪了歪脑袋：“对哦，试炼大会明日就开始了诶！”
趁着季安年没反应过来，顾知凡一把拍开季安年的手，拉着陆时楠连忙逃跑，只听到季安年在身后大喊：“试炼大会结束就给我回来！”
“再说！”顾知凡头也不回地挥手。
返回太一宗的路上，顾知凡显得心情很好，让陆时楠不禁开口相问：“你和季大当家，感情很深。从前听你说起季大当家欠你三十万灵石”见顾知凡盯着自己，陆时楠顿了顿，道，“不方便说的话就当我没问。”
“没什么不能说的，就是难得见你对其他人起了兴趣。”顾知凡打趣了一句，回忆道，“我和季安年的初遇，是在一个冷冬，当时我去客栈留宿，看到他抱着他弟弟坐在酒馆外的台阶下避风，衣衫单薄破旧，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
修仙界中少有乞讨之人，因为这是个搏命的地方。季安年兄弟二人的模样吸引了顾知凡的注意，他驻足看了片刻，店家发现后连忙跑来解释。
“仙君放心，他们就是在店外台阶下避避风，不会进屋的，绝不会扰到您您要还不放心，我、我这就轰他们走。”
没等顾知凡回话，也没等店家来轰人，季安年自己就抱着弟弟挣扎着起了身，步伐不稳地准备离开。
想起这一幕，顾知凡道：“当初他的脾气可是又倔又臭，我问他打算去哪，他就回了我两个字——离开。”顾知凡气笑了，“也不知何时变成这么个泼皮性子。”
一面讲一面走，竟是已经走到了太一宗的山脚下，于是两人决定干脆步行慢慢走回去。
顾知凡背着手，晃晃悠悠地走着，继续回忆道：“其实，他根本没地方去”
那是季安年入修仙界的第一年，他也是仙门招新被招来的，但仙门招新可不是被招后就可以直接入仙门，通常还有入门检测，一般在初入仙门的一个月或三个月后，未能达标者会分发些灵石后遣散成为散修。
季安年就是被遣散的，他并非资质不足，而是见义勇为得罪了人，在入门检测时被做了手脚。遣散下山时还被抢了仙门分发的遣散费，最终导致他们兄弟二人身无分文流落街头，弟弟季安眠还因此生了重病，无力医治。
“所以说，好人不能做啊！”顾知凡感叹了一句。
陆时楠抿了抿唇，问道：“那个仙门是？”
顾知凡侧头看他：“怎么？想帮他们报仇？这倒是不必了，那个仙门叫玄剑门。”
玄剑门，鎏金拍卖场建立后第一个前去挑战的门派，是个小仙门，内里很乱，战败后元气大伤，之后逐渐没落。现在说起这个仙门，怕是也没几个人还记得了。
陆时楠就不记得，他从顾知凡的话中隐约猜到它的结局，于是问起了季家兄弟：“你救了他们？”
顾知凡道“我让他们选，是跟着我，以后吃穿用度全我包，还是要借一千灵石，三年内还清。”
“他们选了跟着你。”
“对，”顾知凡点头，“至于我说的三十万，其实是季安年自己算出来的，从我给他花钱到他为我赚钱，一共三十万。他总说钱是个好东西，三十万就买断了他的一生。”
顾知凡气哼哼道：“可我前两年把契书还过给他的，是他自己不肯要，还说我这是在羞辱他！那好啊，既然这样就给我打一辈子工呗。”
陆时楠目光温柔：“嗯。”
雪中送炭之情，多年相交之谊，又岂是三十万可以衡量的，不过是个留人和被留的借口罢了。
这是个圆满的故事，但不知怎的，陆时楠心中又有些许酸涩：“那，你和他之间……”
话未说完，刚好路过客居的两人突见人群涌动，不少仙门宗主掌门等领头之人都从各自院中走了出来，领着弟子往同一个方向走去。
“这是怎么了？”
顾知凡和陆时楠对视一眼，决定跟上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