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日落归家
顾知凡找到林雨微的时候，他正坐在包间里，趴在窗户上，拿着个灵果一边啃一边津津有味地下方的拍卖。
顾知凡走了进去，坐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
茶水倾倒，听到动静的林雨微回过头：“顾叔，你来啦？”他坐回了桌前，“事情处理好了？”
顾知凡喝着茶的动作一顿，抬眼笑骂：“小机灵鬼。”
林雨微嘿嘿一笑。
顾知凡放下茶杯，走到窗前：“小眠应该给了你号码牌吧，可有买下什么？”
林雨微摇头：“我又不缺，没什么需要的。”
“行吧，”顾知凡摘下手中的玉戒递给林雨微，“你若有什么需要，拿着这枚玉戒随意到哪处鎏金拍卖场都行。另外，”他掏出一个小巧的乾坤袋，放到林雨微面前，“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林雨微在顾知凡的示意下打开了袋子，只见里面有几个锦盒，拿出打开来一看，竟是胭脂水粉和精美首饰。
“既然觉得你娘戴上好看，就买下来，反正你师尊给的乾坤袋够大，留个地方放这些东西绰绰有余。”
林雨微看着眼前这些脂粉首饰，神色复杂：“顾叔，不是说入仙门断前尘吗你怎么……”
“这个规矩是怕有些修士为凡间亲友撑腰，做出一些不该做的事情。心中记挂是人之常情，只要不逾矩就好。这些东西你不一定有机会送出去，但做个念想又有何妨。再说了，若你真的当断就断，”顾知凡笑着摇头，“那陆时楠也是看走了眼才会收下你。”
“连亲友都能说忘就忘又谈何天下苍生。”
林雨微紧抿着唇，心中一定，起身走到顾知凡身前跪下：“顾叔，我想求您件事。”
顾知凡一歪头，有些惊讶：“你说。”
“我那小叔叔身死异乡，魂不得安，顾叔您常在修仙界行走，能不能帮我找找我那小叔叔的遗体，叶落归根，我想有朝一日带他回家。”
顾知凡点点头：“小事。但你可知你那小叔叔的姓名，年岁几何，样貌可有什么特殊之处？”
林雨微翻了翻乾坤袋：“有的，离家前我特意找爹娘要了小叔叔的画像。”
“原来是早有打算啊。”顾知凡笑着接过画像，展开一看，是个青年人的样子。
“小叔叔离家早，想来相貌也有所变化，但他嘴角这有一颗黑痣，特别显眼，应该还比较好认。”
顾知凡定睛一看，那画像上青年的嘴角确有一颗黑痣。他收起画像：“行，你放心，这事包在顾叔身上。”
“谢谢顾叔！”林雨微当即磕了个头以表谢意。
顾知凡不躲不闪，受了这个礼。
画像被交给了拍卖场内精通画术的弟子，临摹过后将原画妥善交还给了林雨微。
顾知凡叮嘱道：“回去后记得先将此事禀明于你师尊，待你师尊应下后我便安排寻人。”
林雨微也知自己有些冲动了，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一切安排好后，天色已经渐暗，顾知凡打算带着林雨微回去，季安眠有些不舍：“顾大哥要不用个晚膳再走吧，就算你不需要吃，孩子也不能饿着啊。”
林雨微摆摆手：“不必麻烦了，我还不饿，再说了，师尊还在等我们回去呢。”说着，抬起头看向顾知凡，眼神中分明带着祈求，想要早点回去。
顾知凡接收到林雨微的想法，便拒绝道：“天色渐晚，小孩儿没有安全感，我还是把他送回去比较好，咱们日后再聚。”
既然如此，季安眠也不好再挽留，只能将人亲自送出城，看着他们踏上飞剑向千音宗而去。
飞到阮峰上空时，见大院之前有一人，青衣长袍，迎着他们走来。
顾知凡带着林雨微落了下去，身后是晚霞漫天。
“你怎么出来了？”
“日落了。”陆时楠只说了三个字。
日落归家，这是特意来接人了。
顾知凡笑了笑，走上前与之并肩而行，落日的余晖将他们的身影拉长，紧紧相依。
两人一道向着院子走去。身后，林雨薇轻声嘟囔了一句：“唉！这些大人啊。”而后捡起长剑乖巧地跟在了两人身后。
回小院后不久，便有千音宗弟子送来了吃食，林雨微扒拉着饭吃的可香，顾知凡却是毫无食欲，只拿着酒杯饮酒，偶尔吃一两筷子菜下酒。
“我今天，遇见诗韵夫人了。”顾知凡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将白日里遇到徐诗韵一事告知了陆时楠，“我看她不惯，说话怕是不太好听，若有冒犯，那抱歉了。”
陆时楠摇摇头：“我与她，本就没有什么母子亲情。”
他顿了顿，道:“她不是什么好母亲，我也不是什么好儿子。她从前的那些故事，在陆云初的遮掩下传的少了，但若有心去查，还是能打听到一些，想来你应当是听过一些。”
顾知凡摩挲着杯壁，轻轻点了点头。
诗韵夫人是个散修，不乐意辛苦修炼，好在总有人给她送些法器灵药，倒也让她的修为缓缓提升。那些给她送东西的人，都是她的入幕之宾。
从前她的风流韵事可不少，但自从陆时楠被收入云都仙府，这样的消息就少了，人们都说诗韵夫人是搭上了清宴仙尊，顾及着云都仙府，便不敢谈论太多。后来陆云初建立苍岚宗，更是对这类传言进行了压制。
据他所知，徐诗韵目前还是放浪不羁得很，但少有流言传出了。
陆时楠垂眼而笑，起身走到了屋外，似是赏月去了，顾知凡跟着起身，顺手把林雨微好奇的小脑袋瓜一转一按，留下一句：“好好吃饭。”
出了门，看见陆时楠仰头望月，轻声道：“子不言母过，前尘往事，过便过了。十一岁那年我被师尊看中，拜入云都仙府门下，师尊做主，让我与她断了母子关系，从此，我便只是云都山陆时楠。陆时楠这个名字，还是师尊给取的。”
顾知凡看了一眼屋内，林雨微正头也不抬地吃着饭：“你不是清宴仙尊之子”
虽是问句，但语气甚笃。
陆时楠点点头：“云都仙府血脉相承之言，不过是诗韵夫人的刻意传谣，坊间以讹传讹，和我们的有意纵容。”
“为何如此”
陆时楠沉吟片刻，似乎捋了捋思绪：“师尊不可久离云都山，收下我后很快便带我回去了，过了大约两三年，清珩仙尊和清妙仙尊竟同时上门拜访，为的就是一段流言，说是诗韵夫人与师尊有过一段情，而我，就是他们二人之子，因此师尊才收我为徒。”
“他们查到这流言是诗韵夫人刻意放出去的，询问师尊打算如何解决。师尊没有避着我，他说，与其让各仙门世家都卯着劲儿往他名下送徒弟，不如断了他们蠢蠢欲动的心，问我是否同意。”
顾知凡这下明白了，诗韵夫人散播流言是想一步登天，清宴仙尊纵容流言扩散是为了清净，最后就成了如今所闻“云都仙府以血脉相承，结界之力溶于血脉”的传言。
“清宴仙尊真是……不拘小节。”顾知凡感叹。
陆时楠笑了笑：“为了不让诗韵夫人日后以血脉亲情相要挟，师尊自己做了这个坏人，对外声称入云都仙府需断前尘，做主让我与诗韵夫人断了母子情分，当着多名修仙界大能的面，我给她磕了三个响头，她亲手写下断绝母子关系的手书。”
“她为何能够答应”
好歹母子一场，怎能如此轻易地写下手书就算她当真半点母子情分都不顾，又是如何轻易放弃长久的利益
陆时楠默了默，道：“是师尊去找了她，具体如何商议我不知道，师尊不让我在场旁听，左不过威逼利诱四个字吧。”
不知道也好，知道了总逃不过伤心一场。
顾知凡没再多问，倚着栏柱给陆时楠递去一壶酒，静静赏月。
他二人的心是静了，陆云初却是静不下来。
自从听完徐诗韵的解释，他就在厅内来回踱步，没有停歇。
“行了，别走了，晃得我头晕。”
陆云初脚步一顿，冲到徐诗韵面前俯身低吼：“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徐诗韵身子一僵，随后也是怒道：“怎么说话的我是你娘！”
陆云初低下头，压住心底的怒意：“这些事还有谁知道”
徐诗韵想了想：“估摸着也就修仙界顶尖儿的那几位大能知道了。”
“也就”陆云初气笑了，“母亲可知道，不过双手之数的这几位可以翻云覆雨，一句话就可以让我前功尽弃！”
徐诗韵一拍桌子：“所以你现在是在责怪我吗你也不想想，若非你贪心不足，何至于此”
“够了！”陆云初一声厉呵，胸膛急速起伏数次，“争论这些毫无意义。”
徐诗韵靠回椅背，双手环抱，侧头不语。
陆云初沉思片刻，道：“不论是否需要血脉相承，他们要的只是一个镇守御魔境的人，陆时楠已经死了，我就是最合适的那一个，他们一开始没有戳穿我，不就是默认允我登位。”
“既然如此，那便将错就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