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周全
“我家那位祖宗，净能给我惹事，自己地盘的人不好好招，非看上了您那处的一个小孩儿，唉！”季安年无奈叹道，“我那兄弟任性的程度，可是出了名的，没办法，只好舍下脸来求您割爱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陆云初多年来头一次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他淡淡一笑，试探道：“什么小孩儿能得顾仙君的青睐，关岭镇那个小地方，竟也能出个天降紫微星不成。”
“哪能呐，您也知道那个地方，每回招新能招个三十来人就不错了，更别想有什么质量了，”季安年有些嫌弃地道，“他就是偶遇这小孩聊了几句，非说投了眼缘，要收下这个孩子，若仙君有所疑虑，不妨联系您手下的驻镇修士，了解一下这小孩儿的情况。”
话说到这，陆云初也不好真联系驻镇修士去，那不是打人家的脸吗，而且这么多年了，也没见招来什么好货色，就算有几个好的，与玄灵菩提果相比肯定是不值一提。
权衡之下，陆云初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您这说的哪里话，不过是个还未入门的小孩儿，顾仙君喜欢，给了鎏金拍卖场又如何，那都不值一提。”
一个活生生的人，在陆云初嘴里就像是个死物一般，这让季安年恶心得有些反胃，他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压下胸口翻涌的情绪。
“不过仙门在凡间各有辖地，”陆云初话锋一转，为难道，“此事终究与规矩不符，传扬出去若人人都来我苍岚宗要人，我怕是不太好做。”
季安年放下茶盏，当即表示：“仙君放心，此事我绝不传扬出去，且唯此一次，”他沉思片刻，道，“您看这样如何，除了玄灵菩提果，我再附赠一瓶黄龙破障丹。”
陆云初皱眉道：“仙友这是何意，我绝非为了灵药，只是想提醒一二，您这样做倒让我为难了。”
“唉，是在下的不是，但这灵药确实也是在下的一片心意，希望仙君注意身体，这在下自诩待人接物有礼有节，见了仙君倒成了个莽撞人，还请仙君莫怪。”季安年眼中一片赤诚。
陆云初微微一笑：“无妨，既然是仙友的心意，那在下便收下了，仙友不必放在心上。”
目标达成一半。
季安年心里放松了些，状似随意说道：“多谢仙君了，还要烦请仙君为在下写封手书，也好作为信物给您的驻镇修士查看，让他们安心。久闻莲华仙君的字独有风骨，在下正好借此机会开开眼。”
“驻镇修士那边，我稍后会去知会一声，但仙君若想看我的字，那在下便献丑为仙君写上一副吧”
不是什么大事，陆云初便没有回绝，当即让人送来笔墨，打算写了一副字给季安年。
谁知临下笔前，季安年突然提醒了一句：“仙君就写，闻白水湾林雨微受一仙友青睐，欲收为徒，经协商，收玄灵菩提果一株黄龙破障丹一瓶，此后林雨微与苍岚宗再无瓜葛。”
“这”陆云初有些迟疑。
“在下也是担心若将来这事不慎传扬出去，有这字也能证明在下是并非空手套白狼，免得有人前来叨扰仙君，让仙君为难。当然这只是为防万一罢了，此事在下定会守口如瓶，若无人借此闹事，这字自然不会公之于众。”
季安年笑着，满眼真诚看向陆云初，将桌上的玉盒又往前推了推。
好个鎏金拍卖场！
看着桌上摆着的玉盒玉瓶，陆云初握紧了笔杆，犹豫片刻后，还是落下了笔。
带着字回了鎏金拍卖场，季安年第一时间去洗了个澡，也不知道苍岚宗点的什么香，闻着令人犯恶心。
沐浴更衣后，季安年传音给了顾知凡。
“兄弟，我这可是费了大劲儿才整来的，好好收着啊。”季安年将字用简易的小型传送阵传给了顾知凡。
顾知凡展开一看，笑了：“辛苦啦。”
季安年做事，向来稳妥，有这副字在手，也不必担心未来出现什么问题。
“我这可是下了血本，”季安年灌下一口酒，道，“他分明惦记着我那玄灵菩提果，我可看出来了，他本来是觉得我会白送他的，谁知道我竟真提了要求，那脸沉的……不过最后还被坑去了一瓶黄龙破障丹，我这辈子没做过这么亏本的买卖，传扬出去我这鎏金拍卖场大当家的脸可得丢大发了。”
“不算亏本，”顾知凡打量着手中的字，很是满意，“一株灵果和一瓶丹药能换来那人的一个人情，怎么都不亏。”
“重点是灵果丹药吗？重点是我受伤的心灵！”季安年不满地嚷嚷，却换不来顾知凡的一个眼神，季安年随口调侃道，“嘶，你该不会是见色忘义吧，什么大人情大帮手，都是骗我的？”
“见色忘义？”顾知凡往椅背上依靠，手支着头懒懒一笑，“就那人的长相来说，也是不亏。”
季安年怔了一瞬，而后连声问道：“真有情况了？是哪家的仙子啊？难道是凡人？”
“嗯，凡人，特好看，比千音宗的晚琴仙子还好看不少。”
顾知凡答得顺溜，季安年听着却立马泄了气：“你又逗我。”
顾知凡笑了：“这次反应挺快啊。”
季安年撇了撇嘴：“还不是你这话太假了。”
顾知凡想了想：“一半一半吧。”
结束了传音，顾知凡带上那张手书准备前去白水湾，刚出门就遇上了来找他的徐涵。
“爷，咱们的招新已经结束，该交接的也交接清楚了，想问问爷，咱们什么时候出发返程，也好提早做些准备。”
顾知凡道：“你带着大家和新弟子自行安排返程吧，我还有些事，处理完自会回去。”
“是，二爷。”徐涵微微躬身，打算离开，却被突然叫住了脚步。
“等一下。”
“二爷有何吩咐”
顾知凡细长的手指轻轻摸着下巴，思索片刻后，道：“你找上两名懂事点的弟子，随我走一趟。”
“是。”
向来安静平和的白水湾这几日甚是热闹，前两日刚见着三名白衣修士怒目而来狼狈而走，今日又见数名红衣修士携一口宝箱沉默着不疾不徐地走来。
低调，却又招摇。
顾知凡领着人来到林家小院门前，不用他发话，徐涵就走上前敲了敲门，随后退到顾知凡身后等着。
来开门的是林文修，见到门前数名修士站着等待，他下意识后退了两步，而后才注意到领头的是那日相助解围的顾知凡。
"仙君大人安好，请问这是"
顾知凡朗声道：“林家有子入仙门，鎏金拍卖场特来恭贺。”
这动静惊动了不少人，屋里人包括林雨微和陆时楠都出了门来到院中，隔壁街坊邻居也都悄悄站在不远处静静旁观。
顾知凡走到一边，让徐涵领着身后抬着宝箱的两名弟子走上前。
“林家有子，身负灵根，资质上佳，被收入修仙界，从此修习术法，除祟降妖，将为修仙界之栋梁，护卫天下苍生。鎏金拍卖场特来庆贺，送上黄金五十两，纹银一百两，福寿丹一瓶，岩参三株，恭喜！”
徐涵声音洪亮，足够让街坊四邻听个一清二楚。
果然，顾知凡清楚地听到外面传来细碎地说话声：
“看来林家小子没有出逃啊，谁传的谣言这是。”
“不对不对，这些仙师和我上回看到的分明不是一波人。”
“肯定不是一波，衣服都不一样，上回那些穿白衣服的可嚣张了，哪像这些仙师，还亲自上门送礼。”
“看来林家这是要发达了呀……”
顾知凡暗自点头，很是满意。
不顾林家人的推拒，顾知凡让徐涵将东西留下后便让他带人先行回去，自己则进了林家院门。
关上门挡住一众好奇的打探，林家人迎着顾知凡进了前厅上了茶点，而那箱子贺礼，被摆在了正中间。
陆时楠看着那宝箱，想到方才村民的围观与讨论，立刻意识到顾知凡是在给林家撑腰：“看来我这个人情，是越欠越大了。”
顾知凡抿了口茶：“说好的帮你完美解决，自然要做的周全些。”
抬眼见林家人还有些局促不安，他放下茶盏劝慰道：“仙门招新都会给贺礼，这些东西是按鎏金拍卖场招收弟子的规格来的，你们尽管收下便是。”
他想了想，又笑道：“不过通常都是县官里正帮着送上门的，像你们家这样仙师亲自上门的，确实招摇了些，但你们尽管放心，我鎏金拍卖场送出的东西，没人敢惦记。”
林家人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连连摆手：“我们没有这个意思”
陆时楠开口替林家人解了围：“多谢。”
“谢的早了些，”顾知凡掏出一张手书，抛给陆时楠，“有了这份手书，就算日后陆云初发现你徒弟是来自白水湾，也没法借此生事。”
陆时楠接下，展开一看，勾起了一抹浅淡的笑意，朝顾知凡拱手道谢：“确实思虑周全，有劳了。”
“好说。”顾知凡回了一礼。
事情已经圆满解决，也到了该说分别的时候。
顾知凡起了身：“天色不早，该启程了。”
这话一出，厅中氛围瞬间冷凝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