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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陈语澜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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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你是要去帮她吗?”楼道里传来陈语澜和楼妈吵架的声音,隔壁房间都接二连三地响过了开门声,所以当陆临夏站起来时,苗苗以为她要前去帮忙。

    陆临夏摇头,漠视门外喧闹,走到了窗边呼吸新鲜空气:“我为什么要去帮她。非亲非故的,而且她本就是金玉满堂的舞女,和楼妈交涉是她的分内之事。”

    苗苗朝门外看去,起了怜悯之心:“可她好像有些可怜。”

    陆临夏转身看向苗苗,思考了一会,道:“如果她是身不由己地被困在这里,我会觉得她可怜。可她现在不是,她明明可以选择别的路,但她还是选择了留在这里——那现在就是她自愿的。我可怜不起来。”

    “苗苗,”她歪着头,余光游走在房间内各处,“人要若轻视自己,那么所有人都会来踩上一脚。”

    门外争吵声渐渐小了,消失了。门吱吱两声,漂亮的女子推门而入。陈语澜看到帏帽下的面容只是短暂的震惊了一下就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你不惊讶吗?”陆临夏也坐回古琴前,指着自己的脸问。

    陈语澜将茶水重新注水煮沸,她抬眼间媚态在清纯中流转,她说:“是和向阳公主长得很像,但那颗黑痣注定你不是向阳公主,哪怕啊它很小。”

    陈金醉能成为天下第一舞女,名不虚传。

    陈语澜端坐着,按照京中大家闺秀的固定坐法。

    陆临夏看着,笑着摇摇头——明明她心里还想成为干净的闺秀。明明她并不喜欢如今坐在这栋楼里以陈金醉的身份坐在她的面前。

    陆临夏没有点破:“开始吧。”

    “我祖籍并非京城,”陈语澜抬眼看向屋顶,“本来这京城繁华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是四岁那年,父亲受高人点拨和母亲带着全副家当扎入了城南,做起了染坊。”

    “母亲是个很贤惠很聪明的女人,她帮了父亲很多,”女子眼波流转,放到了陆临夏身上,“没有母亲,父亲的染坊根本不可能那么快就在京城中站稳脚跟、拥有一席之地。但染坊有起色后,父亲就要求母亲回到后宅,理由是京城里所有大户人家都是这么做的。母亲很爱父亲,也很信任他,所以就照做了。”

    “可没多久,父亲告诉母亲他在外面养了两个女人,因为他要个儿子,但我的母亲因为生我的时候大出血早已无法孕育子嗣。母亲自然不愿意,但奈何家产不在自己手中、身边的所有人也都在指责她,母亲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告诉父亲要个儿子可以,但是必须成年之后才能带回家里。因为等那个小孩子长大,我已经带着所有我能拿到的家财出嫁。”

    “父亲答应了。”

    “可是很快又毁约了。”

    陈语澜深吸一口气:“母亲疯了,而且她还发现在外面为父亲生了孩子的女子不止两个。父亲不仅要把人接进家里,还要把财产分给那些女人和他们的孩子。母亲就彻底被打垮了。”

    陆临夏想起那些旧纸张上写的内容,将微烫的茶水倒入自己的杯中:“对于一个满心只有情爱的女人来说,这就是最致命的打击。她是无能如何都无法接受的。”多划不来啊。就为了情爱两个字。和上一世的她一样。

    陈语澜的声音微微有了颤抖:“我母亲派她最信任的奴婢送我去我的祖籍之地,拜托董家照顾我。我从记事起就认识董家夫妇,还有丘壑哥哥。安排我出城后,母亲就放火拉着父亲和她的妾室、儿子们死了。那场火烧了大半夜,人们好不容易才控制了火势,没让更多的染坊受到牵连。后来朱楠染坊的人告诉我,衙门去收尸的时候,我的母亲死死抱住了我父亲,可她怀里的父亲却是拼命向外挣脱要去找他大儿子的母亲。”

    陈语澜露出悲绝的笑,仰天长问:“他到底有没有真的将我和母亲放在心坎上一次?哪怕一次?”

    或许是有的。陆临夏移开目光,再次拿起茶壶往自己的杯中加茶水,问道:“既然你已经去了边城,为何又沦落到金玉满堂?和董丘壑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本来我还算幸运,”女子死死攥住手中琴弦,“董家夫妇对我很好,丘壑哥哥更是对我如至亲之人,乡里的人都说我这种克夫克父的命以后不会有人要,但丘壑哥哥告诉我一等到他满了十八岁,考取了功名就娶我过门,让那些人再也不敢在背后乱说我的闲话。”

    “可是,那个我母亲最信任的婢女在听到我父母双亡的消息后去而复返,以路费不足为由拒绝了董家夫妇陪同我回京奔丧、带回父母枯骨的请求。可我是相信她的。”

    陆临夏突然透过陈语澜靠到了自己想象当中的还是小女孩的陈语澜。她被她仅剩的可信任之人拉下马车,扒下了干净整洁的衣服,换上了麻衣,她眼睁睁看着她们商量价钱,她哭、她求、她发誓,但还是被拉入了金碧辉煌的金玉满堂。

    她静悄悄将脑袋低下,佯装喝茶,劝自己不要因为上一世的遭遇再随随便便心软。

    陈语澜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依然没有发现面前人的细小变化。她接着道:“后来,董家父母因疟疾逝世,丘壑哥哥孤身一人来京寻我,半年后,他在楼后柴房见到了我。从此,我们相依为命。我挣的钱除了买些胭脂水粉外基本都攒了下来,再加上丘壑哥哥自己也做零工挣点,两人的钱就用来供丘壑哥哥在外租房、吃饭、读书考取功名。”

    “你知道这十几年来我最庆幸的事情是什么吗?”

    陆临夏抬头,顺着她道:“什么。”

    “幸好我的钱都没有乱花,要不丘壑哥哥还得过好久才能走到今天的位置。”女子终于露出了十几岁少女纯洁无暇的笑容。

    要考乡试没那么容易。要记的要背的很多,如果董丘壑全天做工,他断然不能这么早就通过乡试,而且在人像画上造诣匪浅。这些都是要用很多钱堆出来的。

    渣男。

    陆临夏想起崔玉莹满意的眼神、心神荡漾的姿态就很头痛。这一次实在是经验不足惹的祸,应该将两方都完全调查清楚再见面的,不该觉得就一点儿无关紧要。

    “那你看着董丘壑另娶别人你还那么积极?”陆临夏对陈语澜付出这么多却还是选择把人推出去表示拍手叫绝,难道这种脑袋里只有爱情的人生观还会遗传吗??

    “我配不上他。”

    果然是这句话。无论是从艺的还是从客的,只要遇上书生和世家子都这么说。

    “你砸着那么多钱供着他还不配?”陆临夏的脑袋越来越痛,像要炸掉一样,“小姐,请你认清楚,拿人手短。黑寡妇砸钱给他们这些书生,书生都要入赘,你就是个舞女,比黑寡妇总要好很多吧,他董丘壑凭什么拒绝入赘?!”

    陆临夏一拍桌子,站起来:“去忘忧媒馆交定金,我把人给你妥妥塞入你宅子里!”果然,站起来,头痛的状况好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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