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替代
四目相望时，江寻悦捕捉到他眼眸里一闪而过的惊讶。
江寻悦坐在上方位，上菜的方位在下方，女人不免要和他面对着面。
裴炻的视线很快从她身上转移，他把菜盘端到转盘上后就转身离开。
下方位坐着的是霖东的几个富婆，她们见到裴炻后按耐不住地交流着。
“现在的服务生颜值门槛都这么高的嘛？”
“他应该是专门服务我们这桌的，一会他再来你去要微信。”
“你去！”
“不是你心动吗？”
……
江寻悦眉头不悦地拧着，目光冷冷地扫了眼还处于兴奋状态的她们。
霖南几个知道事情原委的小姐妹都纷纷喝着自己的茶水，也不做声，就这么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饭局现场。
裴炻上第二道菜的时候那几个霖东的富婆果然主动出击，故意失手碰到裴炻。
他端着的是碗鱼汤，汤汁因为突如其来的碰撞全部撒了出来，同时溅到他的手上和一个卷发女人的领口上。
刚刚出炉，汤汁滚烫，裴炻感觉自己的右手麻木到失去知觉，但他还是平稳地放下，向那个女人道歉。
卷发女人本来就是故意的，她用手帕纸擦了擦领口的汤渍，发现怎么也擦不掉。
女人丢到纸巾，不满地开口：“你怎么端盘子的呀，我的衣服都被你弄脏了！”
旁边有姐妹劝和：“这么年轻，是大学生出来做兼职吧？应该是没什么经验。”
裴炻垂眸，颌线紧收，再一次和卷发女人道歉，态度愈发诚恳。
卷发女人早就想好了措辞，先是说自己礼服是定制的价格昂贵，又说这餐饭还没开始就被他弄得失去兴致。
最后峰回路转的来了句：“不过我看你长得真帅，加个微信，你的所有过失我都忽略不计？”
女人身边的小姐妹都捂着嘴偷笑起来。
裴炻略微惊讶地抬头，在身边的女人们的低笑声里很快就明白了。
江寻悦冷不丁的轻哼在包间里格外突兀，其他人几乎全将视线转向坐在上方位的她。
霖南小姐妹赶忙找了个借口缓解气氛：“悦姐你脖子上的这个项链挺好看的啊，是什么牌子的？应该挺贵的吧？”
裴炻和江寻悦同时一怔。
尽管这次聚会设计师专门为江寻悦搭配了一条配套的项链，但是她并没有选择佩戴，从始至终她颈间的项链永远都是裴炻送给她的那条。
霖东那几个富婆的视线也自然而然地落到江寻悦的白皙的颈上，有一个徐永剽那边势力的女人轻蔑地小声嘀咕：“一个杂牌子，还不到四位数的，怎么好意思戴出来的？”
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落到裴炻的耳朵里，他只觉得心跳悬空了几拍，后背一下子如同火烧，那种窘迫感从他的脊骨一直往上爬，直到燃烧他的耳根，他的脸颊。
那条项链尽管价格不贵，但却是他力所能及的最好的了，他精心挑选了很久。
可是没想到现在，会给她带来歧视和嘲笑，裴炻感觉自己的那颗自尊心也在众目睽睽下被踩踏着。
江寻悦看了眼处于下方位的裴炻，他低着头，全身都处于紧绷着的状态，耳根通红一片。
她锐利地扫了眼那个小声嘀咕的女人，指腹抚摸一番锁骨处的项链，而后在霖南小姐妹好奇的目光下淡淡开口：“这条项链……对我来说有着很特别的意义。”
“怎么说？”霖南小姐妹追问，“是谁送的吗？”
江寻悦端起酒水抿一口，视线流离在裴炻的轮廓上，似乎想要把他看穿：“对，一个在我心里很特殊的人。”
姐妹团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霖东那几个女人也因为这边的谈话暂时将讨微信的事搁置在一边。
裴炻深呼吸一口气，趁着那些女人开始谈论今夜的搭配时转身离开，此后这桌的服务生就换了一个小妹妹，女人们也就失去了兴致。
饭局快结束的时候，江寻悦喝得有些多，她拎着小包借口去洗手间补妆，实际上在厕所隔间里吐了很久。
这些日子她酗酒颇多，而且还不太规律，隐隐约约有些胃疼。
这种征兆以前也有过，只不过在今日吐完一轮后愈发强烈。
绞痛一阵一阵，最严重的那会让她蹲在地上感觉不能呼吸。
江寻悦在包里翻找一番，只有口红气垫之类的，根本没有胃药。
她蹲在隔间里缓了很久才出来，在洗手台整理自己。
-
第二天她因为胃实在疼得厉害就去了医院，做完胃镜显示有些胃穿孔，于是江寻悦在距离脚骨折出院后没多久又一次进医院休养。
平日就是打点滴，饮食上也很清淡，张佑宇和谭晓雅又轮流在医院里照顾她。
江寻悦是在住院结束后才发现裴炻送给她的项链找不到了的。
她平日一直带在身上，因为是纯银的也不会腐坏，她洗澡时也不会摘下，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她也不会可以刻意去在意它。
直到出院换下住院病服，江寻悦在镜子前把长长的披肩发撩起来时，才猛然发觉自己的脖颈处很空荡。
大脑在那一瞬间空白，江寻悦一边追问自己项链去哪了，一边开始回忆这些日子去过的地。
住院这些天她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病房和医院公园。
若是落在病房还好说，若是落在公园里那就很麻烦。
出院那天下午她又折返回去，在公园去过的地方寻找，还打电话专门询问整理她那间病房的阿姨，均是没有结果。
江寻悦失落地挂断电话，大概是不久前的聚会上她当着裴炻的面说“项链是特殊的人送的很有意义的物品”而现在她转头就把它弄丢的事情很打脸，女人感觉的的情绪坠入低谷。
一连三天她都提不起干劲，每天都在为项链去哪了发愁。
谭晓雅见她每天这么闷闷不乐的也不是办法，就抽空另外买了条项链送给江寻悦。
她买的项链是b牌的高档货，价位在五位数，特地按照江寻悦原来颈间那条项链的样子买的。
但是江寻悦始终觉得裴炻送给她的那条是独一无二的，再多再好的项链也替代不了。
-
出院后没过多久就是音乐节开始的时间段。
霖南的这次音乐节将会持续一周，每天都会有不同的乐队和歌手展出。
当然最受期待的还是第五天的付炎的个人演唱会。
付炎作为偶像选秀综艺节目票选出来的人气歌手，更是凭借其出众的外表获得很多粉丝的支持。
付炎的热度在音乐节开展的这一周都居高不下，粉丝的热情膨胀，霖南音乐会的现场发生了不小规模的躁动。
人挤人的观众席入口发生了一起小规模的踩踏事件，但好在受害者的伤情并不严重。
但这次意外也让节目组高度警惕，为了更好地完善音乐会现场的安保工作，人员统筹组又对场务进行了一次招募。
这天下午，江寻悦又一次接到付炎的电话。
即使时隔多年，他的号码出现在屏幕正中央的时候，她的心口还是猛烈一颤。
五月初的时候他就已然再一次出现在她的生活里，随着音乐节的逼近，付炎电话打来得越来越频繁。
“喂。”江寻悦犹豫很久，还是选择接听。
回应她的是电话那头好听的男声：“我的个人演唱会在五号的下午八点，你……会来吗？”
江寻悦攥着手机，眺望落地窗外的风景，思绪飘散回到五年前的盛夏。
——“别忘记答应我的，一定要考上你的音乐学院。”
——“等你开演唱会，我肯定要坐离你最近的那个位置！”
江寻悦陷入沉默，电话那头又传来声音：“我们的约定，你会记得吗？”
“我记得。”她从回忆脱身，怀揣着五味杂陈的心回应，“我会来。”
江寻悦挂断电话，身心疲惫。
如果没有这场音乐会，付炎会跟她联系吗？
她仍记得她当年追求付炎时的热烈，对他的喜欢就像那年盛夏的风，即使走过十万八千里，还能裹挟滚滚热浪。
但是谁也不知道意外会突然降临，一四年的五月三十日，她的妈妈和哥哥相继离她远去，她的高三也死在了那一天。
江寻悦和付炎约定好高考后就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可是她先失了约。
那一年的高考，她没有去参加，她和付炎不欢而散。
那段时间她活得非常痛苦，她将自己的心隔绝了起来，除了每天行尸走肉的麻木，她对付炎的感情也像石沉大海。
付炎如愿考上了他的音乐学院，他去往高等的学府深造，而江寻悦换了手机换了住址，她和他的联系就此中断。
她对付炎有过不甘，因为在她对他展开热烈追求的那段校园生活里，他总是以冷淡相对，他将他的感情收敛得很好，每次都用那句“好好读书”应付她的告白。
但更多的是怀念，与其说她怀念的是十八岁的夏天，倒不如说她怀念的是十八岁的自己。
付炎是她的初恋，后来的她，频繁换了很多任十八岁的男友，企图寻找到曾经的那个自己，但是她发现，她好像再也找不到了。
那个热烈，真诚，坦率，固执的江寻悦，可能再也无法像当年那样对一个人炽热地心动了。
无论是祝俊泽，还是罗睿，她对他们的感情就像潮水，来得快退得也快。
他们不是付炎，甚至一点也不像，新鲜感过去之后矛盾接踵而来，最后都草草收场。
只有裴炻，江寻悦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就觉得他像极了十八岁的付炎，不论是样貌还是秉性。
她对裴炻的感情并非坦坦荡荡，所以那天她甚至都不敢看他。
——“江寻悦，你喜欢过我吗？”
喜欢过吗？
她甚至都忘记了真正的喜欢该是什么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