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终于见到人了
屋里屋外,大大小小,都是怪物。
我坐在院子里,右手边是红豆杉篱笆墙,渗着红色汁液。
外人眼里惊世骇俗的画面,我却不为所动。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麻木。
身后树梢上,落着成片白嘴鸦,跟我一起盯着二楼房间。
那个想进又不敢进的房间,闪着烛火。
然而,屋里根本无人,只有一块绿色石头。
我盯着窗户,白嘴鸦也盯着窗户,它们眼里和我眼里有不同画面。
借助手里的鹿头可以看见它们眼里的世界,可我并不想戴上。
三个小时前,我发现古堡里根本无法制造出难闻的味道,那种可以迷惑怪物保护自己的味道。
古堡里空气清新,全然失去原来的味道,可那是为什么?
明明屋子里怪物越来越多,它们身上会滴落黏液,黏液会散发难闻味道。
可是古堡里依旧同刚下完雨一般,我无法继续呆在里面,清新空气使我难以呼吸。
我疯了一般跑到树林里,在怪物的黏液里翻滚,直到身上散发着刺激味道才心满意足。
现在,我带着一身味道回到院子里,通过鹿头看见窗户上的黑影。
原来的影子呈现出可怖的外形,现在变得温和,更像人形。
如果忽略身后的尾巴,可以说就是一个人,烛光拉长了它的身形,显得更修长。
我看见它在跳舞,一种熟悉的舞蹈,我曾在笔记本里详细描述过的舞蹈。
那是妈妈最喜欢的一支舞,我也很喜欢。
但是现在,一只怪物却在跳这种舞蹈,它伸手,它抬脚,一举一动都显得骇人。
那家伙读得懂文字,拥有极强的学习能力,我的担心不无道理。
如果死去,它可能披上外皮,成为另一个我。
我打了个冷战,从脚踝蔓延到头皮的冷战。
未等反应过来,耳边传来熟悉但又陌生的歌谣,那是一首民谣。
家乡的乡村民谣。
大意是人啊人啊别太伤心,最亲的人啊并没有消失,我将代替他继续活下去。
啪!鹿头落在地上,我额头上都是汗珠。
笔记本里抄写了很多民谣,为什么偏偏在唱这首,为什么!
风吹过来,汗水蒸发带来极致的寒冷。
身子像是被放进烤炉,但没有火焰只有寒气。
“不行,不能被取代。”我想要进去和石头对决。
但是只要一接近古堡,哪怕来到一楼客厅,身上的黏液就会莫名其妙干掉。
蒸发得如此迅速,让我始料未及。
失去黏液保护,大厅里的怪物们蠢蠢欲动,黑暗中传来放肆的响动。
仿佛我才是入侵者,这里是它们的家,多么可笑。
我想等到白天行动,石头会有所收敛,怪物们似乎也需要休息。
只有零星“白猫子”在白天还醒着,黏液也会干得慢一些。
所以,我重新回到古堡外面,在树林里像个怪物一样躲进黏液里。
可悲。
睁着眼等了很久,很久,很久,才看见黎明。
趁机戴上鹿头查看,周围的线条还在,那些怪物还在!
它们就在原地休息!
我蹑手蹑脚,生怕吵醒他们,有些后悔前几日的大喊大叫。
简直自讨苦吃。
窗子上的黑影消失,它应该回到石头中心去了。
我给自己壮胆,这次必须要进去看看。因为我记起来昨天晚上的滴答声,每次那种声音都会有便条出现。
说不定埃文斯留了便条,却放在了我经常居住的房间里。
无论如何必须去看看,我小心翼翼,不想发出一点声响。
“这位先生,您好。”
哦,该死!哪里来的声音!
我扭头看见身后站着三个人,穿着白大褂,里面套着白色衬衫。
“人?”我的声音有些抖,不确定的说:“你们是人!”
那一刻的喜悦难以言喻,来到这里时间不长,只见怪物不见人,全然忘记了埃文斯的提醒。
我热情拥抱他们,而他们也热情拥抱我。
“对不起,对不起。”
拥抱过后才发现身上沾着绿色黏液,沾到了他们的白大褂上,多么无礼的行为!
我一个劲儿道歉,不断弯腰抬头弯腰抬头,可就在重复动作中,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眼睛带着惊恐,机械般低头抬头,半张着嘴巴闭都闭不上。
我听见他们在说话,有一女两男,但是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们的舌头没在动。
僵直!我觉得可以用这个词来形容,像是在东方见到的小摊上的猪口条。
他们只是嘴巴一张一合,一张一合,声音就从里面发出来。
像提线木偶,我下意识抬头想看看他们头顶上是否有丝线连着。
这倒是没看到,但是在低头的瞬间,太阳照过来的一瞬。
我看见地上的影子,他们身后摇着一条黑影。
黑影细长,顶端有扇形分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