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等
“安诺。”江绎言淡漠的声音有些发抖,“开下门。”
安诺一听就忍不住笑出了声,甚至都没来得及生气。
大哥?到底是你在屋里还是我在屋里?从来没见过这么离谱的拒绝理由!
“行!江绎言!”安诺把麦放到嘴边,大吼:“你要不想开门就直说,不用如此拐弯抹角!”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江绎言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安诺突然发现声音的来源并不是从屋子里透出来的,更像是在外面。
于是走了几步从落地窗往下一看,江绎言正穿着单薄的风衣站在楼底下。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雪,鹅毛大的雪悠悠的飘向地面,落到了他的身上,虽然瘦削的背影看上去仍然十分挺拔,但刚刚的声音分明就在颤抖……
江绎言似乎感受到了安诺的注视,转头抬眼往上瞧,没人。
而这时大门却被打开了,安诺喘着气把毯子甩到江绎言的脸上,感受着外面的温度不自觉的发颤:“大半夜出去就穿这么点?装什么呢……”
江绎言默不作声的把毯子整理好放在手臂上,垂眸看了眼穿着拖鞋骂骂咧咧着往回走的安诺,快步跟上:“不好意思,添麻烦了。”
安诺翻了个白眼,心想,装什么客气呢……
但一想到刚刚那个落寞的背影,便又想问问他是发生了什么。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就先转过去了,安诺一抬眼就看见江绎言在看着他,有些不适的摸了摸后脖颈,侧过身低头用余光打量着江绎言。
他前额的头发已被融化的雪打湿,正软趴趴的挡在眼前,灰黑色的眸透过头发看着自己,有些发白的嘴唇紧抿着,像只落魄的黑豹……安诺觉得此刻的他十分需要一杯热咖啡。
十分钟后
安诺端着一杯热咖啡放到江绎言所在的桌前,室内的空调被安诺调高了不少,江绎言换了身衣服,额前的湿发也重回干燥。
安诺看着江绎言重回红润的嘴唇,话在嘴里绕了好几圈,指甲扣着手心的肉,思索着要怎么开口才比较合适,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曲线救国:“刚刚去什么地方了?”
江绎言挑眉,没想到安诺会挑起话头,放下咖啡双手做交叉状:“去了趟家。”
安诺点头:“为什么不告诉我?”
“没看见你人在哪里。”
“……”
“那你呢?”江绎言突然出声,
微歪着头灰黑色的眼睛带着询问:“你去哪里了?”
安诺接触到视线后立马撇开眼:“我有点事,在地下室待着。”
“哦。”
……
话题结束,江绎言继续喝着咖啡,而安诺则拿着篮球飞速的在指尖转着,使着各种花样。
但炫酷的动作下藏着一颗探究的心…江绎言现在给人的感觉跟平日工作时不大一样。
如果说工作时的他是严肃且一丝不苟的,那么下了班的他则更为慵懒、自在。
在警局待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这种上班和下班差别这么大的人……
比如徐队,无论上下班都是个祖安人,要硬说谁和江绎言有那么一丁点儿相似,那就非万十意莫属。
别看平日里说话逻辑不通,还喜欢嘻嘻哈哈的。但在工作时绝对可以算得上是一丝不苟,谁敢跟他在专业领域上较劲,那就要做好说服他的准备……
猛然回神,篮球早已停止旋转,或许自己应该投个篮或者发出点什么声音,好让还在专心喝咖啡的江绎言不要发现自己已经盯着他看了很久。
但身子却不听使唤怎么也不动弹。
“谢谢你的咖啡。”
江绎言修长的手指摸索着杯沿,眉眼低垂,专注的看着咖啡,似乎没发现刚刚安诺一直在看着他。
声音缱绻温柔,低沉拉长的声线引人深陷其中。
是自己不曾见过的江绎言,温柔到像毒药似的让人上瘾。
所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安诺自诩以自己现在的身份根本不适合问他如此侵犯隐私的事情。
他也不是没想过通过自己的手段去了解,但最后都毫无收获,好像有人特意把他的过去隐藏,不让任何人知道。
“江绎言…”无意识的喊着他的名字,还带着难以释怀的怅然。
连安诺自己都没察觉,自己竟然在心疼这个才见面认识没几天的人。
不知在何时江绎言起身走到了安诺面前,伸出修长的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疑惑道:“怎么了?”
安诺的眼睛瞬间瞪大,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竟然叫了他的名字!
抿唇摸着后脖颈,侧过微红的脸,小声嘟嚷道:“没什么。”
话音刚落,江绎言就突然向自己靠近,安诺呼吸一窒,几乎在瞬间身体僵硬,大脑无法反应。
苦涩、醇厚的咖啡香萦绕在鼻尖,安诺的鼻子发着痒,垂眸,是江绎言毛衣上的小绒毛扫到了。
不敢有动作,僵硬的盯着江绎言的肩膀不敢动。
不过短短的几秒,安诺在江绎言远离的那刻,像获得新生一般,呼出口浊气,咬牙切齿带着怒意道:“操…离那么近干嘛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
“什么?”江绎言蹙眉,疑惑的眼神表示没听清安诺说了什么。
安诺刚想开口好好说教江绎言,什么叫安全距离,结果就看到了他手里提着的行李箱。
原来是要拿行李箱啊……那也不要离这么近啊…!
不知道的以为他要干什么呢……
于是,为刚刚自己又对直男有了龌龊思想而羞愧不已的安诺转头话也没回的就上了楼,只留江绎言一人在原地。
在安诺消失在楼梯拐角的那刻,驻足在楼梯口的江绎言用近乎听不到的气音,好像是喃喃自语,又好像是在询问他人。
“为什么这么对我……?”
隔日
“江队,要再不审王亮杰,两个小时以后他就要被无罪释放了。”
万十意急急忙忙的打开办公室的门,对着坐在桌子前埋头看资料的江绎言道。
江绎言抬头看了眼电脑屏幕:“再等半个小时。”
万十意劝不动江绎言,气得直叹气,暗骂自己还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忍不下这口气,坐回位置上,伸出食指戳了戳正坐在旁边看资料的袁辛鹤:“你说…要不我们去审王亮杰?”
“为什么?”袁辛鹤放下手头的资料,揉揉眉心:“不是说让江队审吗?”
“可是你看他都在干些什么破事?!”万十意激动的提高声音,感受到四周投来的视线,便立马识相的鞠躬道歉,顺势坐下后小声道:“要是再不审,我们就要错过凶手了!”
袁辛鹤挑眉,饶有兴趣的歪头看向万十意:“你怎么就这么确定王亮杰他就是凶手?”
“我怎么这么确定…”重复着袁辛鹤的话,万十意怄气的靠近他,睁大着眼透过镜片看着袁辛鹤含笑的吊梢眼,小声地咬牙切齿道:“我查出来的!”
“今天刚去了陈霖的出租屋,那么破旧的地方…床底下竟然藏着那么那么一大箱的奢侈品……”
万十意察觉到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过紧密,抿唇停声,又靠回椅背上。
袁辛鹤轻笑,看着他故作镇定的样子:“不再细讲一下?”
“你这么聪明不懂吗?”万十意嘟嚷道:“不就是两种可能嘛……一种就是他有了富婆包养,给他买得呗……”
“还有一种呢?”袁辛鹤转过身子面对着万十意,脚在地上一蹭一下子就拉近刚刚被万十意刻意拉开的距离,甚至还要更近几分。
手肘撑住桌子,手心托着脸颊,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万十意看着他这副样子,切了声,白眼都要翻上天了,没有在意他们之间的距离在旁人看来有多暧昧。
“还有一种那肯定就是王亮杰了呗……”
“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是王亮杰啊?”
“什么叫这么肯定?以陈霖那个性格怎么可能会认识什么富婆啊?!”
万十意说着说着又激动的站起来,椅子被踢得老远,伸手指着袁辛鹤的鼻头:“谁像你一样!天天约富婆啊?!”
“……”众人视线再次聚焦。
万十意又一次尴尬的弯腰道歉:“对不起……我不会再大声说话了……”
随即拎着袁辛鹤的衣领,小声的咬牙切齿:“你…给我出来!”
在大家的注视下,袁辛鹤弓着身被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万十意给拎着后领出去了。
大家看着两人的背影啧啧称奇,纷纷摇头:“老袁你就让着他吧……”
站在外面冷静了一会儿,万十意看着袁辛鹤手里还攥着那几张破纸,不由得生气道:“拿的什么东西呢?跟宝贝似的……”
靠在墙上的袁辛鹤看着万十意,抬手甩了甩手里的纸:“这个江队给的,你要看看吗?”
万十意烦躁的拍开袁辛鹤递过来的纸,转身:“不看!”
江队给的不看!也不想看见袁辛鹤,一看见他就想到那些个富婆……
烦人!
“好了……接着说,为什么觉得是王亮杰?”袁辛鹤看着万十意气鼓鼓的脸颊,无奈的讨好着开口转移话题。
“还能是为什么,你有见过富婆送小鲜肉女士项链的吗?还是说你认识的富婆都这么对你?”
“十意!”袁辛鹤有些生气的呵止,但是看到他通红的眼角又投降的叹了口气:“不谈这个了行不行?”
“可以啊。”万十意转过身,故作轻松的说道。
既然你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那我为什么不行?
我都已经忍了这么久了,还在乎这一时吗?
“反正,袁辛鹤,王亮杰我非抓不可!”万十意坚定的看着袁辛鹤,一字一顿道:“你、不、审,我、审!”
说着转身就要往楼梯口跑去,袁辛鹤立马伸手将他拉回:“别这样!不是说过不是不审吗?!”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拖到这么迟?”
万十意的眼眶通红,哽咽着的声线让人心疼:“等?!陈霖还能等吗?他还要等多久?!”
“我知道你替陈霖伤心,我都知道……”袁辛鹤轻声的安抚着万十意,指尖轻柔的摘下万十意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眶通红,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看着万十意因眼镜摘下后不适的眯起眼,袁辛鹤拿着纸的手不自觉的捏紧,小心翼翼的伸出另一只手揽过万十意的肩,将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手心有节奏的拍着他的后背。
他都明白万十意为什么那么焦急。
除去法医,往往搜证的人会更加切身的体会到死者。
他的日常生活…他的习惯…爱好……
如果说法医是感受死者被杀时的痛苦,那么搜证更多的便是感受死者生前的日子。
种种,也包括他所经历的那些不堪入目的伤痛。
万十意从他的出租小屋回来的那刻起,就已带有陈霖的影子,他替陈霖不甘。
“十意。”袁辛鹤轻声的说道:“一切尽在掌握,陈霖不会含冤死去的。”
万十意闭眼没有回话,只是默默的把头埋的更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