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养老院——陈霖
“大门在上面,要走楼梯。”安诺走在前头甩着车钥匙道。
三步并两步的迈上楼梯,开门后直接进门给江绎言拿了双拖鞋。
江绎言穿上拖鞋打量着屋里,整体来看是很典型的独居男孩的风格。
杂而不乱且风格多样。
高达三米的左面墙上挂的全是著名球星的亲笔签名和一些滑板。
右面墙上是一个超大的屏幕,还摆着两个大书架。下面是沙发和餐桌,里头看不见的地方应该就是厨房。
正中间有一条楼梯呈y字形通向楼上的两侧,楼梯旁的柱子上还挂着个篮筐。
屋内暖暖的,也不知道安诺什么时候开的暖气。
江绎言迈步走向里头顺势坐到沙发上,手撑着头。他觉得有些累了,从接触到暖气的那刻就有点。
安诺也发现江绎言有些蔫蔫的,于是先上楼给他拿了件睡衣:“要不你先去泡个澡,我都设置好了的。”
说着用手指了指浴室的方向。
“谢谢。”江绎言接过睡衣走进左侧的浴室里。
见江绎言进去后,安诺先是拿起一旁的篮球,习惯性的拍打了几下,走到合适的位置助跑、起跳,篮球在空中呈现了个完美的弧度。
入框,完美的三分球。
满足的打了个响指,哼着小曲踱步到右侧墙的最里面,墙上突然出现了个摄像头,里头射出红光扫描了下安诺的脸。
随后书架便动了起来,往两侧移动而在原来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小空间,里面有把椅子,安诺走进去坐上后书架便又移回原地。
舒服的靠在椅背上,缓慢下降后又出现了个新空间。
这是安诺买这个宅子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能随意改造结构。
他将别人一楼的空间改造成地下室,也是安诺的“秘密基地”。
等停下来后,安诺便带着椅子划到前面的桌子前。桌子上有很多的电脑和显示屏,但只有几台在运作着,安诺拿起桌上的耳机,手指在键盘上飞速的敲打着。
看着屏幕上的数据飞速流转,但耳机里还是只有轻微的电流声。
耐心的等待,不一会儿就有一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安诺?事情有进展了吗?”
“很顺利。”安诺自信的勾了勾唇角,愉悦的晃动着椅子:“预计过不了几天就可以收网了。”
“收到。”声音带着喜悦的回道:“期待你的好消息。”
“嗯。”
挂断后还是一段电流声,右手调动了下耳机,左手指在键盘上敲打,眼睛里满是狡黠的光芒。
突然打开另一台电脑,耳机里的电流声也切换成好几个人在说话。
眉头微挑,手指愉悦的敲打着桌面,听着耳机那头的对话声。
江绎言突然发现安诺不见了,这要从发现他给自己的衣服并不合身开始。
半小时前
由于个人习惯,江绎言在把衣服在脱下来后就直接扔进了洗衣机。
可在洗完澡套上安诺给的衣服时却发现小了,喊安诺也没有回应。
没办法,只好先围着浴巾出去拿手机打电话给他。
在地下室的安诺听着耳机里的吵架声正起劲,电话就突然响了起来,而且还是视频通话。
他看也不看就立马挂掉,还把手机屏幕反扣在桌面上。
心想着谁那么没眼力见这么迟了还给自己打什么视频通话。
可是这电话一个接一个的,像是跟安诺作对似的,根本不停。
最后还是不满的关掉电脑伸手把耳机摘下,嘴里早已是国粹和美国文化一同出口。
到底是哪个龟孙子这么给老子打电话?!
但本着一颗为人师长的心,还是决定接通后“好好教育”一番。
怀着“善意”解锁手机,仔细一看,发现来电的头像是个背影。
自己还有这么闷骚的好友?
除了刚刚加的江绎言还有谁?但他给自己打电话干什么?
安诺皱着眉立马起身走进通道。
感应到有人在通道内,二楼的书架缓慢移动着。
他着急以为江绎言在上面出了什么事儿,便在刚只能勉强过个人的时候就往外走。
感觉到有人靠近,安诺一抬眼,就看见江绎言露着上半身,骨节分明的手指正色气的捏着浴巾边。
突然电话又响了起来,安诺的思绪也被震了回来,才发现江绎言的另一只手上拿着手机正给自己打着视频通话。
黑色的头发湿漉漉的挡在额前,灰黑色的眸看着他,因泡澡时间过长而微微喑哑的声音,微微带着点不好意思:“衣服有点小了。”
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该不好意思的人应该是我吧?!
安诺红着脸不可思议的瞪大眼:“怎么可能?!”
明明你看着比我瘦多了…可是当眼睛瞥向江绎言的上半身时,他犹豫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吗?
一块块结实却不夸张的肌肉匀称而美观的分布在每一个部位。
浴巾遮住的位置,劲瘦的腰处,若隐若现的人鱼线和八块腹肌……
安诺仓皇的撇开眼,结巴道:“我、我再去找找……”
“还有内裤,它也……”
“我懂了!”安诺立马羞耻的打断,绕过江绎言蒙头就往楼上跑。
这个人…
竟然比自己大?!
虽然不相信,但还是翻箱倒柜的找了几件自己当时压箱底的宽松衣服,内裤…是真的没有……
安诺后来还不死心的去问了大概尺寸,得出的结论:真的没有……
反复鞭尸说的大概就是这样吧……
只能“委屈”他等衣服在烘干机烘干前溜一会儿鸟了……
而安诺则在他溜鸟的那段时间进到浴室里独自思考人生。
……
善意似乎是人的天性,人们对弱小的事物都有或大或小的保护欲,而弱小的人也会去寻求庇护。
长此以往,弱小的人也许会变得趋炎附势,但更多的则是强大的人利用他的那份善良,来获取弱小的人的信任。
并把那份信任任意践踏、直至消亡。
……
翌日
“叮铃铃—”
刺耳的铃声在房间内彻响,被窝里伸出一只手精准的找到它并把它摁掉了。
找回原有的寂静后,安诺长吁口气,把头撇向另一边打算接着睡。
“咚咚咚!”敲门声接踵而至,屋内人不为所动,虽然醒了但打算就这么死磕。
磁性的声音透过门略有些沉闷,但是难掩语气中的急促:“安诺!起床!出事了!”
接着又是一阵铃声。
被弄得没辙了,安诺眯着眼满脸写着烦躁的起身开门,顺手接起电话。
电话里传来嘈杂的声音还有万十意那特有的十分有穿透力的大嗓门:“安哥!出事儿了!你快来警局!不对!直接去养……”
啧…就什么屁事儿都要找我呗。
面无表情的挂掉电话,打开门无光的眸子冷漠的看着门外的江绎言:“干嘛?”
“赶紧送我去你昨天去过的养老院。”江绎言一见到安诺就拉着他往外走。
“哎!”安诺忙挣开被江绎言牵着的手,不解道:“去那里干嘛?不过就是些邻里关系问题,用不着我们的,万十意那家伙……”
“出人命了。”江绎言平静的打断,黑灰色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安诺,再次重复道:“那里出人命了,安诺。”
下一秒,安诺就如触底反弹的猫一般,猛地进到房内,用了三分钟不到就换了身方便活动的衣服。
三步并作一步的从江绎言身边越过,“还不走?等什么。”
江绎言看着安诺飞奔的身影也毫不示弱,手撑着扶手双脚一跃,轻盈的翻了过去。
并且毫无缓冲的就立马俯身继续跑,但即使这样安诺的身影也很快的消失在门口。
江绎言立马加快速度,几乎在安诺发动车子的时候,自己就坐上车系上安全带。
两人都大口的喘着气,但却丝毫不放松。
越野车特有的马达声刺激着两人的神经,推背感十足的后坐力让江绎言感到不适。
15分钟后
江绎言下了车,脚步虚浮,但强装镇定,手插着兜低头认真的看着地面走路。
安诺这人……
四十分钟的车程硬生生被他缩短到二十分钟。
预感不久后就要接到交警的罚单了……
而开车本人丝毫没受到任何影响,跳下车后轻车熟路的套好鞋套,弯腰拉起警戒线并出示警察证。
对着迎面走来的万十意点点头:“什么情况?谁死了?”
“陈霖。”万十意皱着眉,面上的表情很复杂,一副说不清道不明的样子:“你认识吗哥?”
“听过。”安诺看着万十意难受到皱成一团的脸实话实说。
跟着万十意,安诺到了案发现场后,也明白了为什么万十意的表情这么复杂。
房间是左手进来的第三间,墙面还是跟安诺上次看到的一样,除了白花花的一片,还有些用黑笔乱涂乱画的痕迹。
在一个不到十平米的空间内挤满了不下十个人。
压抑、不适,窒息感随之而来。
微微往后退,安诺停站在门口先把空间让给了还在现场拍照的警察。
他们一直围着单人床用各种角度在拍照,可单人床上并没有躺人,床单虽然很旧但也被铺的很平整。
尸体呢…?
眼神四处看着,突然瞥到了被床单遮住的床底下,好像有人……
安诺眯起眼看清后顿时瞳孔一缩,原来死者就这么平躺在床底下,为了保持犯罪现场的完整性并没有把他拉出来。
等拍完照,刑警将尸体从床底下拉出后,安诺才看见陈霖真正的样子。
他的身上没有穿一件衣服,面容安详甚至有些享受的勾着唇角,单看这张脸是不会和他杀联想在一起的。
如果没有看到他的身体……
全身的淤青、结痂了的鞭伤,淤伤深浅的不同程度表示着他从曾经到现在,一直,且持续的经受他人的暴力。
在警员盖上白布的那刻,安诺看到了陈霖的手,此刻呈黑青色,僵硬的曲张着。
更甚的是指尖,沾满了血。尸体被抬起时借着照进屋内的光,安诺看清了指尖的状态。
甲床被磨损到只剩甲根,没有指甲保护的地方像沟壑一般凹凸不平,原本以为的血其实是血痂,粘连在甲床上。
这不是少年的手,这是双曾经过非人的虐待后,满布伤痕的手。
尸体还未进行鉴定,不能判定是因什么行为导致他受这些伤的。
想到陈霖的那张脸,少年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清秀的脸庞因为死亡而失去生机,面色变得发白、发青。
他不禁想,若当时自己坚定点走进那个房间…也许少年的脸上会带着笑容,又或是因自己的出现而瞪大眼睛不知所措。但绝不会是现在这样的死气沉沉,用这种诡异的笑容来面对自己。
万十意看着安诺突然转身离开,有些害怕的瞄了眼尸体。
抖了抖身子,小跑着追上安诺,安诺回头撇了他一眼:“跟着我做什么?没事干?”
“不是……还要等法医那队人把尸体搬走才成。我大致看了下,要紧的都先收起来了。”
又突然结巴:“我、我先跟着你!”
“呵。”安诺冷哼一声,眼睛一眯:“你该不会是怕了吧?”
“没有啊!”万十意立马出声否认,在一群匆忙且拥挤的人群里努力的跟上安诺的步伐:“哎!江队跟徐队在门口干嘛呢?”
这小子…安诺嗤笑一声,一紧张就会转移话题。
不过他也理解,毕竟是转正后第一次碰到这种类型的案子。
安诺抬眸瞧去,江绎言正在跟徐队不知道说些什么,接过徐队递来的烟但没点起来抽,修长的手指灵活的转着烟:“你的意思是,他看起来像是自杀但是又表达着不是?”
徐队点起烟,猛地吸了口:“嗯。现在现场人有点多,等一会儿进去看看吧。”
前面语气都还很正常,缓慢的吐出烟雾后徐队突然深吸口气,暴躁的把烟往地上一甩,狠狠地踩灭:“他妈的地方还这么小真不知道是给人住的,猪都住的比这宽敞!他他妈竟然给老人家住这种地方?!”
江绎言没回话,他没有多大的感触,更没有徐队那么强的正义感会为人打抱不平。
但事情在徐队说出这个案子很有可能是他杀之后,在他的心里性质就已经不同了。
他杀…江绎言转身就要往里面走,徐队一惊忙开口:“你要进去啊!做好心理准备!”
万十意对迎面走来的江绎言敬礼,大有送君出征的气势:“江队保重!”
看着江绎言从自己身边经过,安诺走到徐队面前把地上的烟捡起来抛进垃圾桶里,漫不经心的说道:“都四五十岁的人了,别老是他妈的他妈的了,好好跟人说话怎么的?嘴不舒服吗?”
但凡有一个外人在场,都会觉得这小孩真勇,试问有谁能如此没大没小的这么对上级说话。
而上级竟然还能笑的出来,“你以为我想啊!你看到那场面你不来几句国粹都对不起你自己。”
安诺耸耸肩,不表示反对。
“倒是新上任的江队,苦了他一来就是这么个棘手的案子。”徐队坏笑着,嘴上说着担心心里却是幸灾乐祸的嘲笑他。
“江绎言也老大不小了吧?”安诺突然出声说道。
徐队嗤笑:“他才28好不好……”
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立马垮起批脸:“对你来说当然谁都老大不小了。”
“还有叫他江队,什么江绎言不江绎言的,明不明白上下级关系啊……”徐队看着外面维护治安的警察还有群叽叽喳喳的居民。
“之前我当队长,你们可以这么没大没小,这江绎言可没那么随和……”
“你可别惹他啊……”语重心长的侧过头,发现安诺这小子早就跑的人影都看不见了,只剩下万十意一个人将说不说的看着自己。
“……”
尽量自然的扭回头,平静的走到外面。
小兔崽子!话没讲完就走了!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搞什么开明管理!都他妈给老子严起来!!
不想听徐队唠叨的安诺偷溜走重新回到案发现场,站在走廊那里看到了江绎言正在和一个女刑警讨论着什么。
先是不爽的撇了下嘴,假装没看到他们,继续往前走了几步。
站定,停下,转身。
抬头看向出事的房间,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当初发现陈霖应该就是在这个房间里面。
安诺站在原地陷入沉思,一时没发现江绎言站在离他几米开外的地方。
“安诺。”
安诺回神:“怎么了?”
“需要你回局里帮我查一下死者陈霖的生平、家庭情况以及工作经历,特别是养老院工作的那段时间,还有平日里的人际关系。”
安诺点头,向前走了几步,站定在江绎言的身侧,光打在侧脸上,凌厉又淡漠:“江绎言,你看到尸体了吗?”
江绎言侧头看着安诺,安诺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但没有回视,静静的直视前方等着江绎言的回答。
“嗯。”
“有什么感受?”
“死得很甘心,活得很痛苦。”
安诺冷笑一声,没有反驳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