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遂三志龙椅欺鸾凤 成独夫鹊巢肆斑鸠

    兰窗侠影

    第三十九回 遂三志龙椅欺鸾凤 成独夫鹊巢肆斑鸠

    上回书说，迪古乃亲手弑杀金帝完颜亶。谋逆的众人见皇帝真的死了，紧张的心才稍稍放松。

    完颜秉德说道：“现在怎么办，我们到底立谁为新君呢？”

    仆散忽土举着带血的刀，瞪眼说道：“原来就说好立迪古乃王爷的，这还有什么疑问呢！”

    唐括辩何等机灵，连忙带头跪在迪古乃脚下：“臣等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秉德等人回过神来，争先恐后跪伏在迪古乃脚下，山呼万岁。

    迪古乃作势扶起众人，说道：“众爱卿平身！今日之事，情非得已。朕实在是不忍心看着太祖太宗创下的基业被这个无道昏君败坏。今日众位爱卿匡扶之功，朕必铭记于心，报以重赏！”

    大兴国捧出原本为完颜亶作好的祭天龙袍，奏请迪古乃移步更衣，到上书房议事。

    迪古乃黄袍加身，端坐龙椅，仪表堂堂，威严十足。众人又跪拜行礼，听候新帝训话。

    迪古乃多年夙愿，终于实现。他心思缜密，虑事周详，一步一步，皆有章法。

    首先，除掉障碍。趁着消息尚未外泄，迪古乃命大兴国以“皇上急召重臣议立皇后”为名，把曹国王宗敏和豳国公宗贤骗到上书房杀害。宗敏是金太祖之子，地位尊崇，人望颇高。宗贤为太师，领三省事，左丞相，兼都元帅。

    除掉了宗敏与宗贤，迪古乃知道其余众人不敢当面反对，方才上朝接受众臣跪拜。朝堂之上，多数都受过迪古乃的旧恩。没有人对完颜亶忠心不二，敢于拼死抗争。众臣们一看形势，都赶紧见风使舵，跪拜新帝，山呼万岁。

    第二步，稳定朝堂。迪古乃当廷宣旨，以秉德为左丞相兼侍中、左副元帅，唐括辩为右丞相兼中书令，乌带为平章政事，忽土为左副点检，阿里出虎为右副点检，徒单贞为左卫将军，大兴国为广宁尹，李老僧为广宁同知，并且赏赐这些人大量金钱绢帛马匹牛羊等。其余二十多位大臣，也都分别加官进爵赏金赐银。只有参知政事萧肄被罢官除名，永不叙用。赏众罚一，恩威并用，朝廷大局很快就稳定了。

    第三步，登基正名。迪古乃颁诏历数完颜亶的罪过，去除其帝号，降封“东昏王”。改“皇统九年”为“天德元年”，正式登基称帝。

    金帝迪古乃举行仪式祭拜太祖庙，禀告先祖，以明血胤正统。追谥皇考太师宗干为宪古弘道文昭武烈章孝睿明皇帝，庙号德宗，名其故居曰“兴圣宫”。尊嫡母徒单氏和生母大氏都为皇太后，徒单氏称“永寿太后”，大氏称“永宁太后”。立惠妃徒单氏为皇后，立皇子光英为太子。

    新帝迪古乃在太祖庙，召秉德、唐括辩、乌带、忽土、阿里出虎、大兴国等六人，赐给他们丹书铁券，以示信任和荣宠。

    金帝迪古乃稳定了朝廷众臣，着手安抚五京十三路的官员。他久居相位，人事娴熟，对于各地官员的才干优劣了然于胸。他宣召燕京留守萧裕入京任秘书监，用为心腹重臣。擢行台尚书左丞温都思忠为右丞。用符宝郎完颜元宜为兵部尚书。以燕京路都转运使刘麟为参知政事。裁撤了一些昏庸无能官员，让其他中层官员也都各有升迁。

    大名府府尹裴满术里古上报说，大名出现嘉禾，乃是祥瑞之兆，预示着圣天子主政，请求将嘉禾送到京城来。新帝迪古乃接到奏折，心知裴满术里古的想法，笑了笑，批复道：“从今而后，出现祥瑞之兆，不必以为奇事，亦无需上报。若出现灾异，倒是要告知朕，朕必检点自省，修德抚民！”

    术里古得此朱批，大肆宣传，说新皇帝如何如何英明睿智，前皇帝如何如何昏庸糊涂。新帝迪古乃原本准备裁撤术里古，听说他宣扬新帝英明，似乎也还算有点作用，便暂时留用了。

    内政方面，新帝迪古乃终于实现了自己的志向，很想有一番作为。即位之后，先大赦天下，收拢人心。颁布诏令，以励官守、务农时、慎刑罚、扬侧陋、恤穷民、节财用、审才实七事昭告中外。同时广开言路，无论中外臣庶，都可以直言朝廷阙失和军民利害。这些言论可用，则听取建议立即采用。其中如果有不当之处，也不会加罪。如果见到实效，对于国家或民众有益，则加以奖励和表彰。不久，连底层民众也都觉得新皇帝勤政务实，是个好皇帝。

    外交方面，金帝迪古乃派侍卫亲步军都指挥使完颜思恭等人将废立之事报谕宋国、高丽及西夏。

    金帝迪古乃让人将当初裴满皇后送给自己又被合剌要回去的那条玉带找出来。迪古乃把玉带掂在手上，志得意满地对大兴国笑道：“衣饰服御，珠宝玉器，朕视之玩物。江山社稷才是朕所关心萦怀的。此玉带纵是精美，于国何益哉？”

    于是，金帝派人将天水郡王即宋徽宗的那条白玉带送还给南宋，以示友好。南宋皇上得到玉带，果然视为至宝。宋朝君臣且由此看出金国新帝的和平诚意，原本的担忧和戒备都放松了，隆重备礼，祝贺金国新帝登基。高丽及西夏也都分别派遣官员前来祝贺新帝。

    迪古乃精明老练，善于玩弄权术。不到半年，内外稳定，金国运行正常了，金帝迪古乃开始重新调整。金太宗一脉始终是他的心腹大患。当年，他父亲宗干以皇帝完颜亶之名，借宇文虚中之笔谋杀了太宗之子宗磐宗隽。从此，虽说同为宗室，太祖、太宗两脉已经成为不同派系，明争暗斗，离心离德了。

    迪古乃将心中隐忧告诉秘书监萧裕。萧裕心领神会，私下找平章政事乌带相商。不久，太宗之子完颜宗本谋反一案出炉。天德二年四月戊午，杀太傅、領三省事完颜宗本，尚书左丞相唐括辩，判大宗正府事完颜宗美。遣使杀领行台尚书省事完颜秉德，东京留守完颜宗懿，北京留守完颜卞及太宗子孙七十余人，周宋国王宗翰子孙三十余人，其他宗室五十余人。

    秉德自认为废立之事功劳最大，又有新帝御赐丹书铁券作为免死金牌，飞扬跋扈，不可一世。他万万没有料到，不到半年，报应即至。曾经最被他看不起的同谋——乌带，这个戴绿帽子的“窝囊废”，在新帝迪古乃那里，三言两语就将他置于死地。

    乌带告诉新帝迪古乃：“前几天，陛下龙体欠安，秉德就在私下问臣，‘万一陛下不测，江山社稷怎么办？’臣当即回答说，‘陛下不可能有什么事，即便有事，自有太子。’秉德说，‘小孩子怎么当国理政？必要时，葛王应该可以。’”

    新帝迪古乃心中明白秉德不至于如此愚蠢，但也知道唐括辩和秉德最初并非属意自己，且此二人皆反复无常，残忍狠毒，将来对自己难免不怀二心，留着无益，不如早日除掉，免生不虞。所以听乌带这么一说，迪古乃装作吃惊：“想不到这厮如此狂妄悖逆！”连带葛王乌禄也因此无故得祸，新帝迪古乃从此对乌禄更加猜忌防范。

    金帝迪古乃授意萧裕和乌带，借着宗本谋反一案，将唐括辩和秉德诛杀了。原来丹书铁券可以免罪，却不免谋反重罪。

    金帝迪古乃将萧裕擢升为尚书左丞，乌带为司空兼右丞相。诏令将唐括辩的家产奴仆赐予萧裕，将秉德的家产奴仆赐予完颜乌带。

    太皇太妃萧氏是太祖崇妃，迪古乃的母亲大氏对萧氏十分恭敬。即便迪古乃称帝之后，大氏成了皇太后，在萧氏面前仍然恭谨守礼。太皇太妃萧氏听说迪古乃弑杀完颜亶后，说道：“皇上虽然无道，但做为人臣，岂能弑君？”每次宫廷宴会，太皇太妃萧氏都坐在上座，皇太后大氏作为她的儿媳辈，恭恭敬敬前去行礼请安，萧氏端着架子，不以为意地受礼。金帝迪古乃见此情景，心里非常不舒服。

    完颜杲是有功旧臣，论宗族辈分，与太祖太宗平辈，是迪古乃的祖父辈。金帝迪古乃即位后，任他做行台左丞相兼左副元帅。完颜杲仗着自己辈分高，对迪古乃劝勉说道：“唐代时，太子建成不道。秦王李世民以义除之，即位之后力行善政，后世都尊他为贤主明君。陛下，您以前主失德，大义废绝，只要陛下力行善政，那就是我朝的唐太宗了！”完颜杲万万没有想到，皇帝迪古乃表面上点头称赞，心里却对他“妄议君上”非常记恨。

    天德二年十月，金帝迪古乃授意萧裕和乌带以谋逆罪诛杀太皇太妃及其儿子。以谋反罪诛杀完颜杲父子。牵连被杀的有平章政事完颜宗义、前工部尚书谋里野、御史大夫完颜宗安以及他们的子孙一百多人。不久，又构陷诛杀了魏王斡带的孙子活里甲一家三十多人，宗翰一脉至此断绝。

    经过这几次杀戮，金帝迪古乃终于实现了自己第一个心愿，大权在握，政由己出。迪古乃于是开始着重部署另外的两个心愿。

    上京是大金龙兴之地，宗室贵族大多在此扎根已久。迪古乃篡位登基之后，宗室多有不服，新帝不太愿意在此久居。从大金的疆域版图来看，上京偏居东北一隅。南方和西部诸地到京城路途遥远，舟车转运颇费人力物力。而且，最关键的是，在新帝迪古乃的心目中，他不仅仅是大金皇帝，他时常在心里告诉自己——“朕是天子，天下共主，当居天下之正中。”

    天德二年，新帝即位不久，便把迁都燕京一事抛出来让王公大臣们讨论。果然，王公贵族都不愿意迁都：“上都之地，我国旺气，况是根本，岂能轻弃。”不过，新皇并不着急，他下诏命大家各抒己见。开始时，反对迁都的声音比较多。几次讨论之后，大家都已经明白，迁都是皇上的意见。反对的声音便越来越少。

    金帝迪古乃带着众臣到燕京考察，众人才知道，皇帝的心中对于燕京的规划早就成竹在胸。左丞相萧裕更是极力主张迁都：“燕京地广土坚，人物蕃息，乃礼义之所，郎主迁都燕京，正是上策。北蕃上都，黄沙之地，非帝所居也！”

    金帝迪古乃遂因势利导，颁旨确立迁都燕京之国策。遣张浩、张通古、蔡松年等人征调诸路夫役到燕京修筑宫室。命萧裕主持全盘，负责督办迁都大事。

    众臣权贵们见到大局已定，都不再迟疑犹豫，争先恐后地在燕京新都置地建房，以免被别人抢了先机。如此一来，迁都燕京便不再有任何异议了。

    迪古乃得意地想：“合剌多少年都没有做成的大事，在朕手里，就这么轻松做到了！”

    天德三年五月，有大臣上书，请求陛下增加嫔妃以广皇嗣。金帝迪古乃让左卫将军徒单贞告诉这些“知趣”的大臣：“前段时间所诛杀这些逆党的妻妾当中，多数都是朕的中表亲戚，朕不想看她们受苦遭罪，想把她们都纳入后宫。”那些大臣连忙凑趣，纷纷上表，请求皇上施恩将罪臣之妇纳入后宫。

    左丞相萧裕看到奏折，连忙来到上书房，劝阻皇上：“陛下要扩充后宫，何不从六大部落中挑选处女佳丽，何必要将这些罪妇纳入宫中呢？她们当中有些人，如果论辈分，算得上是陛下的婶婶。近来连杀宗室数百人，国内国外已经议论纷纷，再这样做，恐怕难免会招人非议呢？”

    迪古乃肆意笑道：“萧爱卿，你不懂，处子有处子的味道，妇人有妇人的妙处！妇人之极乐，唯独魏武帝曹操与朕知音同好也！这些妇人正值青春，与朕年龄相去不远，最是得趣！”

    萧裕无奈退出。金帝迪古乃见萧裕如此，找来徒单贞，要他劝说萧裕。徒单贞于是去对萧裕说：“皇上有这嗜好，也算不上什么事儿。丞相一定要阻止，只怕会有麻烦呢！”

    萧裕只好说道：“皇上一定要这样做，那就听皇上的吧！”

    徒单贞说道：“皇上的意思，是要丞相您上书奏请陛下广纳后宫，以延嗣续。”

    萧裕无奈，只得上表。金帝迪古乃准奏，遂将完颜亶后宫嫔妃中姿色较好的留下，又将宗本的儿媳、宗固的两个儿媳和秉德的弟媳纳入后宫为妃，其余妇人也都充入后宫为殿直。

    原来最为完颜亶所宠爱的撒卯也被迪古乃百般蹂躏，意图反抗不成，不堪凌辱，含恨吞金，自杀而死。

    右丞相完颜乌带得势之后，也开始有些飘飘然。

    有一天，大雨，金帝迪古乃前夜纵情过度，起来晚了。乌带与朝中文武大臣在殿中等候已久。乌带见皇上久久不来，天上乌云密布，大雨又要来了。乌带认为皇上不会来了，便带领众臣一起退朝而出。

    等迪古乃更衣上朝时，大臣们却已经走了。金帝迪古乃问清情况，心中大怒，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不久，金帝便找了个理由，将乌带降为崇义军节度使。

    金帝迪古乃通过女管家贵哥告诉乌带的妻子唐括定哥，说：“皇上要你把乌带杀了，将接你进宫做贵妃娘娘！”

    定哥回信说：“年轻的时候做的那些事情已经很荒唐了。现在，孩子都长大了，怎能再做这样的事情呢？”

    金帝迪古乃让贵哥告诉唐括定哥：“你如果不杀乌带，皇上将会杀你全家！”

    唐括定哥慌了，她知道迪古乃说得出做得到，只好推说儿子经常陪伴在乌带身边，不方便下手。

    金帝迪古乃随即宣召她儿子补为符宝祗候。

    唐括定哥无奈：“事情已经无法避免了！”

    定哥趁着丈夫乌带喝醉了，令人将其缢杀，对外称乌带是急病而亡。金帝迪古乃假意惺惺出席葬礼，亲祭亡灵。倒是左丞相萧裕在葬礼上，兔死狐悲，不禁伤感落泪。

    葬礼结束，金帝随后就把定哥召入宫中，封为贵妃，宠幸有加。在欢爱之时，迪古乃甚至许诺她，将来安排她与徒单皇后，效法“娥皇、女英”，并列为皇后。

    后来，定哥的妹妹、秘书监完颜文的妻子唐括石哥进宫看望姐姐，被金帝迪古乃看见，加以宠幸。迪古乃威胁完颜文出妻，将石哥纳入后宫，封为丽妃。在后宫宠幸丽妃石哥时，金帝故意安排秘书监完颜文在门外值守。

    迪古乃羞辱这些人以取乐，得意地看着这些人屈服于自己的淫威之下，以此满足自己的征服欲。

    最初，金帝迪古乃后宫只有徒单皇后、惠妃大氏和昭容萧氏。尊卑有别，等级分明，规矩礼仪，若有可观。

    不出两年，金帝迪古乃逞欲无厌，后宫之中妃子十二位，昭仪九位，婕妤三位，殿直以下，不计其数。金帝迪古乃还将与那些自己私通过的女子都安排在各个妃嫔宫中作女官，以方便幽期欢会。这些妃嫔女官，相互争宠，勾心斗角，丝毫不顾及尊卑礼仪了。

    徒单皇后性格柔弱，知道金帝迪古乃听不进自己的话，也就不敢多言。后宫之中，表面上看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实际上逐渐成了一个藏污纳垢之所。

    金帝迪古乃对于这些“已经得到的”绝色美女，不久就厌倦了。在这个雄心勃勃的皇帝看来，还没有得到的，才是最好的！在他心中，在汴京樊楼上见到的林朝英，美若天仙，冷若冰雪，才是真正的天下绝色！

    迪古乃想起她，心中不由叹息，“国色天香，太可惜了……”

    但很快，他就沉浸在声色犬马的各种享乐之中，沉浸在权势富贵的各种争夺之中。雄心勃勃的大金皇帝，傲视天下，将世间所有人都视同玩物，肆意玩弄于股掌之间。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得古币表贺千岁喜 念故园诗写两心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