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金小虎的宿命
谢一坐在王哲对面，和王哲不同，谢一点了一杯白水。
白水也好，拿铁也罢，收不收费，对于谢一都一样。不一样的，是此时此刻，他想喝什么。
“你早知道金小虎会出事，是吧？”用两个月才渐渐冷静下来的王哲冷冰冰的问道。
“听说学校旁边那家炒面店关门了？”谢一的回答，答非所问。
“你和付强他们一样，在你们眼里，我和小虎不过是一群蝼蚁，是吧？你他娘的给老子好好说话！什么他娘的炒面店？我在问你，是不是，从一开始，你就知道，虎哥会出事？”
在王哲短暂的三十几年人生当中，谢一，一直被当做挚友。
“那个炒面店，第一次去，还是你带我去的。”面对王哲的歇斯底里，谢一没有情绪起伏。
“我来上海，不是来听你扯淡的。谢一！”
“你为什么不好奇，一个开在学校边上，生意兴隆了十几年的炒面店一夜之间，关门大吉？”谢一揪着炒面店的事情不依不饶。
“我不感兴趣。”
“我见金小虎的最后一面，就是在那个炒面店。现在感兴趣了吗？”谢一喝了口白水。
“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天晚上，我给了炒面店老板一张卡，里面有两千万，交换条件是离开凡城，永远不要回来。”
“你害怕范子琳他们查出你是幕后主使，所有让这些目击证人跑路？”
“对，还算你脑子没坏掉。”
“这和金小虎有什么关系？”
“我同样给金小虎两千万，让他带着一家子跑路，他会走吗？”
谢一的声音有些颤抖，像是忍耐了许久的低吟。
谢一的问题，王哲无法回答，虽然他明明知道答案。
金小虎在谢一面前，就像躺在x光检查的床上，心肝脾肺肾一览无余。
别说两千万，就是两个亿，金小虎也不会走。
有的人无法离开故土，有的人无法过穷奢极欲的生活。李三也好，牛刀也好，甚至是王哲，都曾经希望金小虎跟着自己过一个他们自认为更好的人生。
有的人没有父母便不知如何生活，有的人没有爱情便不知如何生活。而有的人，只有生活在鸡毛蒜皮中才觉得自己是在生活。这不是苟且，而是宿命。
“不是每个人都能当亡命徒的。你看看上海，冒险家的乐园，魔都。可真正敢冒险，敢闯出一番天地的又有几个人？还不是过着996和007的日子，是大多数人的选择？是谁逼迫的吗？难道不是他们自己上了几十年学，拿着可怜的简历，硬要进公司拿份稳定薪水的吗？”
谢一的冷漠和他面前的白水一样，无色无味。
突如其来的距离感将王哲和谢一隔得很远，远比咖啡厅那个小小的圆形木桌隔出来的距离大得多。
谢一，早已不再是那个凡城市一中走出来的状元郎，而是上海滩俯视人性的金融家。
金融家？是不是只有和金币一样，冰冷的以盎司为单位对应出价值的人，才能吸引更多的金币吸附他的身上，聚沙成塔，成名成家？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我救不了金小虎，你也救不了他，他一个人出事，对他来说，比带着一家人亡命天涯强得多。”
“所以，一开始，金小虎就死定了，是吧？”
“他是为救你死的，或者说，是你害死的。王哲。”
从凡城到上海，一路上，王哲都在问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谢一不出手相救？
他设想过许许多多的答案，可是，没有一个答案和谢一给出的有关。
“我？”
“对啊，难道不是吗？”
“你为什么要借钱给他？连个字据都不写，你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把一个本不在自己阶层的人当朋友？你给他那些可笑的人间温暖，除了让他产生幻觉，还有什么好处？”
这注定是一次没有结果的争论。
如同穿越千年之前，追问李世民为何要杀死自己的哥哥弟弟一样。
普通人为了亲情而活，而极少数人，可以亲手杀死亲人。
从来没有谁理解谁，因为，谁也理解不了谁。
“那你投资我两千万，是为了什么？”
“王哲，我现在说是为了兄弟情义，友情赞助你搞一个十几年前就被淘汰的商业模型，你信吗？”
“所以，我的生意，也不过是你的入场券，对吧？”
谢一没有回答。
“给咱学校捐图书馆，也是为了制造舆论，为这次扳倒付强和范子琳他们做的准备吧？”
谢一没有回答。
“那我就不明白，你在云端过着天神的日子，为什么要下凡去当钟馗呢？就因为范子琳是你所谓的成瘾性报复型人格？”
整整一个下午，王哲问了无数问题。
他像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不小心跌倒。而谢一，就像站在旁边的成年人，司空见惯。
“王哲，每个人都有他的宿命，其中因果，谁也无法介入，包括我。这就是答案。”
牛刀和一众马仔一路问，一路追，追到凡城市一中附近时，炒面店的炉灶还是热的，店面却空无一人。
金小虎回到家，看着正在打闹的三个孩子，正在做饭的曾微娜，百感交集。
他并不知道那个u盘里有什么，但是，为了王哲，为了兄弟，他做什么都不过分。只是，牛刀显然站在王哲的对立面，至于其中缘由，他并不清楚。王哲是兄弟，牛刀也是。
令牛刀意外的是，金小虎的电话打了过来。
自投罗网，还真是头一回遇见。
“兄弟，十几年了，你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啊。”在赌场的暗室里，牛刀正拿着一把刀顶在金小虎的脖子上。
少时的牛刀从不动刀，今时的金小虎却和少时一模一样。
牛刀并不相信一问三不知的金小虎，为了给李三一个交待，更为了防止范子琳借着数据被盗的事兴风作浪，牛刀给了金小虎一个痛快。
“虎哥，不是兄弟对不住你，是你太不老实，娘的，偷偷拷贝老子的电脑，还专门跑回来，他娘的劝老子从良，你是吃错药了，还是卖假货卖傻了？看在过去的情分上，老子赏你给痛快，算是还你个人情。”
那把刀扎的很准，一点不像第一次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