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待时而动

    中秋节，阖家团圆的日子。

    两个月，高彬没有回过一次家。沿着318国道，他和驴友骑行到西藏。又从拉萨飞到尼泊尔。回到凡城，整个人黑的像个山区里爬出来的猴子。

    高大海的心脏病愈发严重，整个高家除了名义上还姓高，上上下下大小事务皆由范子琳乾纲独断。

    按照惯例，中秋节，高家的公司按照普通员工1000元，中层干部3000元，管理层5000元的标准发放福利。但是，今年，范子琳突然打破惯例，将所有人的标准涨了百分之五十。

    事出反常必有妖。如果有人无缘无故对你好，别当真，其中一定有原因，要么需要你卖命，要么需要你当替罪羊，要么需要你重新选择站在哪面旗帜下面。

    “我不同意，一个小小的中秋节，给个千八百的，无非是个意思。”公司元老冯元第一个跳出来。

    论资历，冯元和高大海是一代人，高大海还是小瘪三的时候，冯元就轮着搬砖和其肩并肩打天下。

    有一次，高大海为了抢地盘，将一个流氓的手砍断，冯元替他背黑锅，结结实实在牢房蹲了几年。出狱后，高大海将所有农贸市场收卫生费的生意交给冯元，捧他当上二号人物。

    冯元打打杀杀一辈子，每天除了开着悍马到各个市场转悠其余时间都泡在桑拿。至于高大海漂白后玩的正经生意，他丁点兴趣没有。

    周红旗曾经给他开玩笑，“老哥，老美已经不生产悍马了，现在没人开那玩意，赶明儿我给老哥弄辆大g。”

    冯元不屑一顾“我就是个老古董，我看悍马挺好，够野，停产正好，这叫绝版。”

    在冯元看来，高家的所有生意都应该由高彬接管。子承父业，兄弟们认这个。

    有时候，抛出一个不疼不痒的议题让大家议一议，目的不在于真要解决什么问题，而是投石问路，看看风向，观观人心。

    钱是小事，人心向背才是大事。

    “冯叔说的有理。其他人呢？有什么高见？”范子琳脸上始终保持着扑朔迷离的微笑。

    作为公司的副总，曹山的提议被否，范子琳一点不意外。谁都知道，曹山能如坐火箭般飞升至公司管理层，背后全仰仗高大海的儿媳，范子琳的提携。

    “我看，是不是可以考虑这样，少涨点。”周红旗出来打圆场。

    高大海从一个地地道道的流氓华丽蜕变成一个成功的商人，周红旗功不可没。

    开办石料厂，承接老城区改造项目，成立房屋租赁公司，承包山头开发旅游。周红旗次次冲锋在前，立下汗马功劳。唯一遗憾的是，此人爱赌，找的情人更爱赌。

    赌博这玩意，怕就怕没个头。上了赌桌，一块钱可以当赌注，一个亿也能当赌注。

    周红旗这些年赚下的金山银山，早被赌博掏的一干二净。

    “兄弟们今年都很辛苦，再说，公司各项业务发展的都很好，不给兄弟们分钱，谁还愿意替我们卖命。”曹山穿着十分考究的西装，和当年在夜店当“少爷”时判若两人。

    冯元在公司的股份占得不多，但是地位举足轻重。年轻人都是听着他的传说长大的，尽管许多夸大其词的故事并不真实，但是，人一旦成了神，走下神坛，有时比走上神坛还困难。

    范子琳心里清楚，自己的威望还不够，许多脏活还需要冯元手底下的小流氓去干。现在，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试探，是为了明确信号。也是为了积蓄力量。

    “冯叔说的没错，规矩既然是规矩，如果没有到非动不可的地步最好不要动。”

    周红旗今天的表现，范子琳很不满意。这个老瘪三上周在自己的赌场刚输了四百多万被自己大方销账，今天居然当骑墙派。

    这个老滑头是个聪明人，范子琳拿着高大海的尚方宝剑进入公司后，他就主动让贤，甘心红花绿叶。不过，他的每一步退让都附着对等的条件。

    范子琳要权，周红旗就让权，但是，钱，得多给。

    “琳琳啊，叔这手气这段儿有点背，这次先挂着，回头一并算。”每次在大西山酒家二分店的地下赌场输钱，周红旗都是这句话。

    “奶奶的，这个老东西，一句话就是几百万，他以为咱们这儿是福利彩票啊，买一张2块钱，说赊账就赊账。”曹山忿忿不平。他倒不是真的心疼钱，赌场他有干股，但是，大头还是范子琳的。挑拨离间，急于上位，才是曹山的真实目的。

    范子琳何尝不希望整个公司的所有人都像曹山一样听自己的话，但是，她懂得隐忍。时机未到，只能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没别的事儿，先走了。对了，琳琳，院里的狗是不是喂得太饱了，没事总是瞎叫唤。”冯元指桑骂槐，气得曹山咬牙切齿。

    范子琳从公司出来，买了一兜子菜，到高大海住的别墅，为自己的公公婆婆做晚饭。

    高大海对自己不成器的儿子很失望。自己闯荡江湖这么些年，黑道白道灰道，干什么成什么，风风雨雨，赚下如此大的家业，到头来，身体垮了，竟只有一个儿媳妇能接手生意。

    可是，儿媳毕竟不是儿子。

    “高彬还没从那个鸟不生蛋的地方爬回来？”高大海一脸威严，严重的心脏供血不足使他的嘴唇有些发白。

    “已经到山州了，爸，估计还有一个小时到家里。”范子琳用身上的围裙擦了擦手，低声细语地回话。

    “不等那个兔崽子了，咱们吃。”

    高大海很在乎各种节日。每逢中秋和过年，他都会到自己几个心腹兄弟家里坐坐，给他们的老爹老娘带点东西。

    人情社会嘛。传统节日送温暖，是成本最低的笼络方式。这时送去的两箱水果比平时一起喝完的两箱茅台还有分量。

    “爸，要不还是等会儿吧。”范子琳说道。

    “等个屁，没事去西藏、尼泊尔，佛能保佑他？”高大海对高彬的新兴趣嗤之以鼻。

    范子琳不再说话。高彬的老妈见高大海又在生儿子的气，赶紧拿出千年不变的老套路劝他。

    “小心自己的身体，心脏病最怕生气。他都那么大了，咱就别操心了。琳琳，给你爸先盛碗汤。”

    “好的，妈。”范子琳回身进了厨房，她不关心自己的丈夫是去了尼泊尔还是菲律宾，是去拜佛还是去吃斋。高彬的价值已经被她榨的干干净净。如今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推进和付强商定好的计划，尽快将冯元这帮老家伙踢出局，真正成为高家的掌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