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噩耗

    美术特长生的单招成绩下的很快，宋夏儿的成绩很不理想。

    结合她三流水平的文化课成绩，大概率与本科无缘。

    坐在人民公园的长椅上，头顶的杨树树冠极其繁茂，树下的夏儿心情极其沉重。

    “她不让我跟叔叔说，其他的同学都过了好几个学校的单招，他们，他们都看不起我”

    上学的时候，考试考砸貌似是天底下最大的事。宋夏儿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夏儿的妈妈为了让女儿有个好成绩，通过洛尔画室花重金请了一位清华美院的高材生一对一辅导夏儿整整两个月。

    大大的洛尔画室，所有学生都在上大课，唯独夏儿一个人在一旁吃小灶。若是过了个把名校或者八大美院的单招，倒还能堵住同学们的悠悠之口，让后爹赵副局长欣慰自己的钱没有白花。

    可惜，也许是夏儿的后现代风格太过前卫，没有一所大学向她抛出橄榄枝。

    “我可以陪你复读，夏儿，大不了再来一年，俞敏洪还复读三年才考上北大的。”虽然已经上了高三，王哲对高考却一直不冷不热。

    他想当个作家，每天写上一两页荒唐言，饿了就去老爹的片区蹭吃蹭喝，反正也没有哪个饭店收过他的钱。

    “你真好，不过，就你的数学和英语，的确需要回回炉。”宋夏儿说到王哲的学习成绩，忽然破涕而笑。

    果然，全班第一和全班第二总是相见分外眼红，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倒是相见恨晚。王哲的语文和文综好的一塌糊涂，全年级的尖子生都莫敢与之争锋。可是，数学和英语加起来满分三百，他这两门加起来，每次都不到一百分。

    一次英语作文课，香港大学被他写成university of xiang gang，英语老师用红笔在卷纸上画了个大大的问号。王哲不明就里，还理直气壮地和英语老师争辩，香港不是xiang gang吗？当得知香港在英语世界不叫xiang gang而叫hong kong时，他非拽着英语老师说人家崇洋媚外，忘了汉语拼音才是国粹。气的老师直打嗝，根本停不下来，差点招呼120来抢救。

    还有一次，英语老师正在讲完形填空，王哲正趴在课桌上睡觉，老师一边讲一边在过道晃悠，快走到王哲那儿的时候，后排的同学用笔捅了捅熟睡的王哲，引来团支书同志的极度不满，迷迷糊糊从桌上立起身子，来了句“我擦”，善良的英语老师许是太过沉浸于完形填空之中，忙问“what？这个地方怎么能填what”，引得全班哄堂大笑。

    二人在人民公园徜徉许久，不愿离去，这里连空气都是松弛的，连树枝都是可以四处摇曳的。而凡城市一中高三（二）班的后黑板上，用粉笔写下的“距离高考仅剩100天”像是一个紧箍咒，勒的人大脑缺氧，喘不过气来。

    “姥姥？您咋来了？”回到家已是晚上十点半，按照往日的剧本，老爹应该在外面应酬还未归家，老妈应该躺在沙发上看电视，问他饿不饿，今天累不累。

    “你妈陪你爸出差了，姥姥也好久没见你了，来家陪你几天，平时早上你妈都给你做啥吃的？”老妈居然突然和老爹一起出差，也没和自己交代一声，真是咄咄怪事。

    王哲是姥姥带大的，感情自然很好。经过一番软磨硬泡，姥姥终于将实情告诉王哲。

    老爹王家军被市检察院反贪局带走了，在某个会议结束的时候。

    为了不影响即将高考的王哲，老妈本打算瞒着他，可是家里发生如此大的变故，又岂是瞒得了的。十几年的平顺生活，将王哲养成了温室的花朵，他没体会过生活的艰辛，不知道生存的艰难，没见过打拼的艰苦。

    他觉得生命里得到的一切都是应该的，父母的爱是应该的，宋夏儿的爱是应该的，老师们的包容是应该的，甚至在ktv唱完歌不结账也是应该的。

    时光过得飞快，两周时间一晃而过。王哲的生活并没有因为父亲的事发生什么改变，老妈忽隐忽现，多年以后，他才知道，老妈为了捞老爸，几乎找遍了所有故交。

    对于父亲的事，起初，王哲并没有像狗血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哭天抢地，他依旧每天浑浑噩噩的上课，浑浑噩噩的放学，依旧没有明确的人生方向，更没有立下考上北大清华的雄心壮志，他像没有根的浮萍一样，日日夜夜的漂泊，不知来路，没有归期。

    这日，晚自习结束，王哲进了家门，妈妈一个人坐在单人沙发上，姥姥没有在家。

    “回来了？”

    “妈，您回来了。”

    “过来，坐吧。”

    母亲说话的声音，没了往日里的温柔，有点有气无力，低沉、嘶哑。

    “妈，您没事吧？”

    “你爸爸平时忙，管你的少，动不动还动手打你，他那都是恨铁不成钢，你别怪他。”母亲用手摸着王哲的头，没有任何铺垫的说起王家军，在娘俩平时的聊天里，老爹很少作为谈话的主题。

    她是个慈母，对王哲有些溺爱，她的心愿很简单，只要王哲健健康康就是天大的好事，上不上名校，有没有好工作，她都不在乎。

    有人说，这世上的大多数人只关心你飞的有多高，有多远。只有爱你的人，才关心你飞的累不累。

    如果把这句话投射到王哲的小小世界里，妈妈也许是唯一关心他飞的累不累的那个人。

    “妈，爸的事是不是很严重？”这是王哲第一次问父亲的事。从小到大，父亲总是一副威严的样子，而他就像父亲在部队时的营房新兵，远远看见长官便赶紧绕道而行。

    “孩子，以后的路，再也没有你爸爸的庇护了。”

    多年以后，王大大和她的网恋女友，北京妞张一梦分手。离开北京的最后一夜，王大大和王哲打了三个多小时的电话，絮絮叨叨讲了许多他和张一梦的北京往事，电话这头，王哲断断续续的听着。

    不知为何，王大大说着说着把话题转向了老妈叶倩，说自己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老妈。一个女人，从他三岁就一个人带着他，给自己创造了那么好的生活条件，可自己却不争气，为了个娘们，非要跑到北京，结果混的人不人，鬼不鬼，到头来还得靠老妈。也许无论到什么时候，自己身后永远站着的那个人，只有老妈吧。

    听到这，王哲突然明白了。

    明白了宋夏儿常常提起的一个词“安全感”到底代表着什么。

    没有安全感，这个让无数情侣分道扬镳的理由，曾经困惑王哲许多年。从大一到二人分手，宋夏儿无数次对自己说没有安全感。而王哲接收到的信号却是，我又不是泰森，能给你多少安全感？

    直到被王大大点醒，王哲犹如醍醐灌顶。

    所谓的安全感，大概就是无论你在外面怎样闯祸，怎样耍性子，怎样捅娄子，你心里都清清楚楚的知道，只要回到家，哭着对爸妈说，自己错了，下次不敢了。随后，一切的后果都将与你无关，父母将无怨无悔为你抗下所有，而你则顶多被一顿臭骂。

    当然，这个“父母”，是广义的“父母”，这个“家”也是广义的“家”。

    有些事，只有经历了才会懂。有些感觉，只有体会了才会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