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断凡尘，了因果(1)
云沧城外有一座四角亭子，亭子中有一个少年和一盘残局。
少年衣着邋遢，眼看棋盘，手中摩挲着黑子，默默在心中推演。
时近午时，晴朗的天空突然暗淡下来，乌云密布。
两声雷鸣后，渐有淅沥小雨落下，然后越下越大，形成了一道雨幕。
“哎呀，好好的天，怎么突然就下雨了。”
外面突然跑进来了一个商人打扮的中年人，身上湿漉漉的，很难受。
一边抱怨着，一边脱下身上衣服，拧干上面的水。
站在棋盘边絮絮叨叨的说着些不相关的往事，说着天南海北的趣事。
一连说了半个时辰都不停歇喘气的。
不过顾云没有理会，还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外面的雨停了，天空放晴。
中年人忽然闭口不说了。
这时顾云才第一次抬起头，神情淡漠的问道:“你是来接引我的吗？”
中年人笑道:“我是。”
顾云点头，默默收拾起一子未落的残局。
口中说道:“我要离开需要金银去了结因果。”
中年人点头，伸手一挥，一个巴掌大的木盒子出现在桌上。
“够吗？”
盒盖打开，是一条条摆放整齐的小黄鱼。
“够了。”
顾云脸上露出笑意，请中年人在这里等他，而他则是带着木盒向着不远处的云沧城走去。
也许是要离开了，顾云看着周围熟悉的景色，心中竟也有了些许涟漪。
桥洞下，一群同样衣着褴褛的乞丐躺在里面。
看到顾云来了，也只是微微抬头瞥了一眼。
“回来了？”
说话的是一个老乞丐，也是这群乞丐的头。
“嗯，回来了。”
顾云走上前，在老乞丐不以为意的目光中打开木盒。
“金子！”
顾云的行为没有刻意遮掩，在老乞丐都没反应过来时候，其他乞丐就都围过来。
“云哥，哪来的？”
“云哥，是真的吗？”
“这是梦吗？”
围过来的几人七嘴八舌的说道，看向顾云的眼神都是贪婪的光芒。
“安静！”
老乞丐很有威严，他不动，其他人都不敢动，都安静下来。
神色复杂的看了顾云一眼，拿着旱烟抽啊抽。
“说说吧。”
许久才吐出一口烟。
顾云道:“我要走了。”
“找到亲人了？”
“找到了路。”
老乞丐磕了磕烟锅，表情很平静，好像早有预料一样。
“怎么分？”
“一共十二根，您老一人拿两根，其他叔叔共拿两根，医馆老大夫一根，酒楼掌柜一根，书塾的先生两根，还有四根给县太爷抵今年的赋税。”
老乞丐点头，抬起烟枪又抽了几口才起身，黝黑的手从盒子里随意拿了两根。
看也不看就放进了怀里。
随后转头对个头最高的乞丐道:“一共两根，你拿着和其他人一起去钱庄分。”
高个乞丐点头，在其他人紧张的注视下，很小心的才取出两根来。
“云哥，头，这些……”
乞丐中有人不甘心，用手指了指剩下的金条。
老乞丐并不理会，顾云则是面无表情的将盒子递到对方的面前。
面对就在眼前的诱惑，很少有人可以克制住。
在第一个人伸手以后，除了老乞丐和高个乞丐外，其他人也都伸手了。
各个都喜笑颜开的。
没一会，盒子就空了。
顾云点了点头，合上盖子，在老乞丐的陪同下走向医馆。
一路上有不少的人都看见，但都没有在意两个乞丐。
“臭乞丐！”
医馆门口进出的人看见老乞丐和顾云都微微皱眉，脾气不好的更是骂上两句。
顾云面无表情，抱着盒子走了进去，老乞丐坐在门口等。
排在顾云前面的人都嫌弃的纷纷让开，没一会儿顾云就看见了发须皆白老大夫。
“孩子，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顾云摇了摇头，走上前，把盒子放在桌上，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打开盖子。
仅仅是一瞬间，医馆里的温度就直线升高，耳边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
老大夫微微一愣，抬头看着稚嫩的顾云默默无言，许久才叹息一声。
“我能拿多少？”
“一根。”
“恭喜你，孩子。”
“谢谢您。”
老大夫缓缓伸手，从中拿了一根，不以为意的压在纸上。
“走吧，老夫年纪大了就不送你一程了。”
老大夫摆了摆手，顾云深深鞠了一躬，转身出了医馆。
消息传开了，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
在去酒楼的路上，顾云碰到了书塾的教书先生。
一袭青衫布衣洗的发白。
“先生。”
顾云恭敬的问好。
“是遇到麻烦了吗？”
先生的声音很温和，他很欣赏这个好学的乞丐，目光疑惑的看向围在周围的人。
顾云轻声道:“我要走了。”
“去哪？”
先生问道。
顾云没有说话，而是打开抱在身前的盒子，恭敬地递到先生的面前。
看着周围人脸上的贪婪，先生明白了，叹息一声。
“先生您能拿两根。”
顾云提醒道。
教书先生点头，就要伸手却被其他人给推开了。
是张屠户，一个面相凶恶的大汉。
瞪着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贪婪的问道:“你以前偷了我的猪肉，是不是该还了。”
手中还提着一把用来砍骨头的刀，威胁的意味很浓。
顾云想起自己捡起过他家不要的烂肉，点点头，把盒子递到了张屠户身前。
尽管想要连盒子都拿走，但感受到周围人意动的目光，顿时冷哼一声。
不情不愿的拿了两根。
口中还嘀咕道:“书生的几句话能拿两根，我的肉也就能拿两根。”
感觉到如芒在背的目光，张屠户才恋恋不舍的让开位置。
有了张屠户打样，又有人来找理由来要金子了。
要脸的只拿半根，觉得自己有恩于顾云的拿一根。
眼看盒子要空了，一道响亮的声音响起。
“云哥，我给过你饭吃，能拿吗？”
面容刻薄的妇人勇武地挤过人群目光炙热的盯着木盒子。
顾云抬头望去，这个妇人他有印象，他以前的确吃过她家喂狗的两口剩饭。
点了点头。
妇人直接拿走一根金条。
不是她不愿意多拿，而是在经过前几次的报恩后，盒子里只剩下了一根。
眼见盒子里空了，没分到的人都懊恼自己太要脸了。
分到的人则是觉得自己心太软了。
看戏的人却是用怜悯，幸灾乐祸的目光看着顾云。
顾云依旧面无表情，转了一圈看见了之前被张屠夫推开的教书先生。
发白的青布衣上有一块沾上了泥土。
顾云走上前去，把已经空掉的盒子盖上，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再次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