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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李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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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嗷嗷嗷,你是说就刘二嫂子啊!我认逮,我认逮。她本是个寡妇,自个带着娃,后来娃生病了就去了,她也跟着去了。唉,可怜呐。”

    坐在那摊里,项薄蹩脚的描述了一番女人的长相,便听到了一个孩子得病耽误治疗的故事。

    这和他前世听过的一个叫明天的故事很像。

    同样的粗笨女人,同样的娃,同样的世道。

    想来,那女人是因思念成疾而亡,但却不得投胎转世,皆因宝儿年幼无知,含一口怨气,认定是他娘的蠢笨造成他的死亡。

    所以他要惩罚她,让她死了也不消停,令她每天重复带他求医治病的过程,害她日日提心跳胆,身心折磨。

    而所有的结果都是一样,她必须面对娃的一次次死亡。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这是何等残忍?

    走在人间,却如堕地狱。

    只是那娃永远也不会知道,害他的哪里是他娘的粗笨,而是这个世道。

    得幸,他们遇到了项薄,总算解脱了,那宝儿得了月华,更是福禄无量,未来投胎转世,想必富贵在身。

    ………

    日出东方。

    街上行人如织,丁字街便像是活了,又有了生气。

    小摊前稀稀拉拉几个座位,迎来送往的甚是忙碌。

    项薄起身欲走,面前一个女子风尘仆仆的坐下了。

    “你别走。”

    女人拽着他的胳膊,拉着他重新坐下。

    点了二两豆腐花,一根油条,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她吃东西的时候是吧唧嘴的,咀嚼的也很用力,仿佛咬的是仇,是恨。

    虽然低着头,项薄看得出来女人的情绪不大好,眼眶围着黑色一圈,神情疲倦,拿筷子的手抖得厉害,腕上的银镯子碰着花瓷碗沿,叮叮当当。

    她终是抱着豆腐花一饮而尽,啪!

    碗拍在桌上转了几圈,惊的小贩忙看过来。

    女人却毫不在意,只是盯着项薄,忽的袖沿沾了水在脸上抹了几下,瘦削丕堪的脸蛋便多了几分神采。

    而后,

    她又捉起一根筷子,煞有介事的挽了个发髻,便插上了,这才满意的露出一丝勉勉强强的笑来。

    “我好看么?”

    女人冷不丁问。

    项薄有些悚然,这女人的眼神不是盯着,更像是钉着他,让他浑身起了芒刺,坐立不安。

    一种极差的预感涌上心头,“这女人,大抵是疯了!”他心想。

    所以他当然不会回答一个疯子的话,只是随时准备起身。

    但。

    女人的眼神和刀子一样,他走不得。

    “我不美吗?”她又问。

    看来他得说点什么了,不然呢?

    “你有事情,可以直说。”项薄说。

    “你没有回答我的话。”

    女人神情萎顿,而后忽的勇猛站起身俯下腰,贴近青年,压低了声音,极秘密似的切切的说,“你答应我一件事,我…我给你当媳妇。”

    呵。

    项薄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嗤笑一声,但这对于一个大胆的女人来说,也是颇为挂脸面的一件事。

    尽管这事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女人还是涨红了脸朝着街上瞧了瞧。

    眼见路人都忙着自己的营生,这才摒弃了不安。

    不料,一转头,小贩正愣愣的看着他们俩。

    锅底的柴烧的正旺,毕毕剥剥炸出一红色火星子,恰如其分落到了小贩的脚面子上。

    “哎呦!”

    伴着他一声尖叫,女人顿时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弹了回去。

    良久。

    女人忽的开口,“我爹死了。”

    说完,又露出忿忿的表情,“他真是活该!”

    项薄愣了愣,他第一时间想起了狐女,难道是她又杀回来了?

    否则这李甲身强体壮的,再活个三五十年不成问题。

    既然不是自然死亡,那便是意外。

    ……………

    时间倒回昨夜。

    大难不死的李甲欲求不满,便往献红楼里走。

    那夜的月有点奇怪,时而圆大如斗,时而阴仄仄,他没走多远,便听得一悱恻咿呀声。

    这要是别人,还真的绕道走了,偏偏他是个胆粗的,又是个懂曲的,循声闻人,便知道这是个行家。

    好奇心带着他弯弯绕绕走了几个胡同,只见一穿着戏服的女人沿着墙壁念唱,脚步轻盈,眉目如画。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戏子看他的眼神勾勾搭搭。

    这一下,可是天雷勾连地火。

    李甲阔步追上,却扑了个空,再一抬眼,那人又在下一个胡同里,照旧咿咿呀呀。

    兜兜藏藏,李甲眼里只有妙人曼妙身姿,忽觉凉风一阵,冰到了骨子里。

    甫一抬头,却是不经意间来到了桐家门口。

    他认出来了,那不是桐家大娘子么?

    据说,桐大娘子是伶妓出身,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好声音,能唱到人骨子里。

    也因此被桐老爷看中,摇身一变成了大家夫人,可谓麻雀变了凤凰,被桐乡人所津津乐道。

    既入桐家,成了妇人,便不能开嗓,待到年老色衰,难免失了宠。

    好在地位仍在,也算衣食无忧的活了大半辈子。

    谁能想,人到中年突逢变故,落得个疯癫,时也命也。

    …………

    桐家大门贴了封,且有阴恻恻的风从门缝里灌出来,因此没人敢来。

    这才过去了没几天,整座宅子就像荒废了许多年。

    李甲眼看着桐大娘子飘进了门里,他毫不犹豫上去便是一脚。

    破烂的大门嗷叫一声,显出了里面院子的空荡荡。

    “装神弄鬼!给我出来!”

    他高喝一声。

    只听到吱吱声传来,猛一回头,赫然见三只丈许鼠妖横立当面!

    ……………

    “他是抱着肠子回来的,还有半拉截淌在外面。我当时还很惊讶,他轻易不回家的。我被那芒山的妖怪给掳走了,他都不知道,或者说他知道,根本不管。”

    “但他这次回来了!要给我说遗令。我心想,他都快死了怎么不找大夫?哦!反正也快死了,怕是没必要了。”

    “我才知道他原来有五个庄园,三栋酒楼,一座赌坊。还在献红楼投了银子。但这些也不是留给我的,他要我将这些上缴县老爷,请他请上附近镇魔司分部,清缴害他性命的贼首。”

    “他向来是个自私的人,我也怕是继承了他的自私,也是个自私的人。所以我来找你。”

    “你帮我报了仇,我继承遗产,我嫁给你,我的就是你的。”

    话讲完,她又钉着项薄,怕他走了,又怕他无动于衷。

    她实在看不清眼前这人的心思。

    到处斩妖除魔,但连条鞋也没有,何为?

    半晌。

    项薄这才反应过来,忙左右看看,似乎在找什么?

    女人见他动了,有些紧张,忙问,“怎么?”

    她并不知道,青年是有兴趣爱好的。

    或许是因为前世坐在轮椅上的经历,导致他喜欢听评书,听故事。

    所以来到这个世界,他虽然在斩妖除魔,但却在经历一个个故事。

    眼前的故事就很有趣,但,他不敢表现出来任何的兴趣,谁让她死了爹?

    可他又忍不住,想喝酒。

    这卖豆浆油条的地方怎么会有酒?

    所以他找不到,又惹得女人误会他可能要走。

    说到喝酒这事,那还是一月前养成的习惯,老道士提个葫芦请他喝一口,他很快上瘾了。

    砸碎老道士葫芦的时候,他也是心痛的。

    故事是正餐,酒是辅料,故事配酒,他的心方是热的。

    有时候是热血沸腾,因为故事太精彩了,有时候是一腔热血,觉得他必须做点什么了。

    但现在的这个故事平淡居多,又激不起他的一腔热血,还没有酒,他就很难熬了。

    可是他又不能表现出来,谁让她死了爹?

    “你刚刚说贼首?还说什么鼠妖?”

    项薄终于作罢,觉得这个故事还可以抢救一下。

    “嗯嗯。”女人狂点头,“他说是芒山上的鼠妖,抢他的妖丹是为了进贡伍相。想来贼首便是伍相!”

    “有点意思了。”项薄摸索下巴,“怎么又是他?”

    “你认逮?”

    “辖管三百山的鬼王,略有耳闻。”

    “好对付不?”

    “你说呢?”

    “哦!”

    ……………

    这一场谈话可谓是无疾而终。

    女人败兴而来,又败兴而去。

    只是她走的时候忘了结账,或者是故意的,总之,项薄皱了皱眉,掏出最后的几个铜板,叹了口气。

    正午阳光时分,项薄出了桐乡。

    走到雾河边上,岸边散出了点新芽,他闻到了一股干净的气息。

    他想过河,但船夫让他弄死了。

    他只能等,等到散了雾,才发现河里并排行着许多船只。

    “项薄小友!”

    不知是哪一个船头传来这么一声,他凝眉一瞅,嘿,老道士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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