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六章，帝都沦陷。
正如曲龙所料，当我们离开了青丘之国踏上平江王启丰的领地的第三天，镇远王启政发动过叛乱起兵南下。叛军一路‘势如破竹’，不到半月就占领了南平江以北除帝都之外的全部城市；看起来是因为帝都城墙高大坚固而先头部队又缺乏器械才迟迟没有攻城的迹象，实际上之前的顺利都是假象而已；曲龙在将山海国中部地区的民众迁移至南安的同时也撤走了各城的军队和官差，府库的粮食也一并带走，除了少数达官贵人不愿离开，被占领的城市其实都是空城。面对这种情况，启政只能先让自己的军队抢劫留守的富户暂解燃眉之急，等攻城器械和军粮运到再发动进攻。
留守帝都的启泽不懂军事，没有看出叛军的窘境；虽然他没有畏惧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好一面巩固城防安抚人心一面致信曲龙询问旨意。
信息由波里瓦本的军官转手发送，通讯器材的速度和飞鸟传信或修真者的飞信之术相比起来真是迅捷太多了。
接到镇远王起兵南下的消息的时候我们正乘着木船沿着南平江两岸徐徐前行，曲龙不想身份声张出去，所以在尚未被战火波及的南方群众眼里我们只不过是一群样貌打扮奇异一些的游客在游山玩水而已。
曲龙因为正在欣赏艾薇丝新学会的山海国歌舞所以很不耐烦地回了句：“放弃帝都，退守山口关。”就挂断了通讯。
“你的艾薇丝还真是比青丘一族更加千娇百媚啊。”我无力地吐槽：“你还没听对方说话怎么就知道发生什么事情？”
“还能有什么事，肯定是启政想趁我立足未稳发动叛乱了呗。我不想在内战中动用禁军，波里瓦本的舰队和陆战队从现在起除了保护南安平民再不会主动出击；启泽手里只剩数万战斗力平庸的州府军和官差，帝都在占绝对优势的叛军面前是守不住的，还是及早退到山口关为好。”曲龙的目光一点都舍不得从艾薇丝身上离开：“我被自己的妻子迷住难得倒不是天经地义吗？茜露露啊，你还真是不服输呢。”
……我还是闭嘴吧。
“老实说，艾薇丝真的很擅长这种曼妙的舞蹈，换了我可不行。”最后，我还是决定配合一下曲龙的话题。
“你们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一个柔情似水、一个激情四射。”他倒上一杯茶，拿起杯子沉默半天之后突然对旁边一直默默无语的雨灵说：“你先回帝都吧。”
“嗯？”
这家伙的思维总是突然间就转换方向，即使是认识他这么长时间的我都很不适应。
“叛军一定不会让启泽从帝都顺利撤退到山口关，虽然有震剑和夜美但为确保万无一失你最好还是回去一趟。”
“遵旨！”
一道剑光腾空离去，连声道别都不跟我说一声。在雨灵的眼里啊，除了这位广仁王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你不也是一样吗。”曲龙终于开始细细品味杯中的清茶。
“好好看你的艾薇丝跳舞得了！”
……
就在我们漫游南平江的时候，接到命令的启泽不敢怠慢，立刻开始组织帝都民众撤离。自从波里瓦本的部队不再承担作战任务以后，没有了传送门的支持使这带领几十万人从十万围城大军中通过的撤离行动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
其实曲龙在南行前曾经留下旨意：如果镇远王起兵南下，各地留守人员可以投降。刚才虽然仓促地只说了一句退守山口关，但明显这是只下达给启泽的命令，只有他的话撤离行动应该会很顺利。之前就是为了使他不必为民众的安危担心才赦免投降的罪过，启政目的只为争夺帝位，对待不抵抗他的人应该不能怎样吧。
然而启泽终究没有授意帝都军民开城投降然后独自离去，帝都的人并不知道他已经见过了遭受兵祸之地的惨象。
就在启政刚刚兵临城下不久，已经销声匿迹有些时日的血祖突然‘拜访’了广仁王。当时刚过正午，启泽敌不过深深的睡意，伏倒在书案之上；周围之人知道他在这段时间里连日操劳，便没有打扰。
……
“有一段时日没见，没想到你会这么辛劳。”
“你在哪？”启泽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但是当他抬起头的时候却发现周围一个人影都没有。
是血祖！
“我在直接对你的魂魄说话，所以你看不到我也看不到别人。”
“你这次又想搞什么花样？”
“来看看你如何面对这场混乱，现在镇远王发兵六十五万南下，仅围困帝都的先头部队就有十万；而当今皇帝却迟迟不肯动用精锐，对你来说不论是撤退、投降还是死守都是难题。”
“带着几十万手无寸铁的百姓撤离的确困难，等叛军的攻城器械一到帝都也守不了多长时间，可若是投降的话镇远王最多不过难为我启泽一人而已。”
“是么？等你看完各城的遭遇就不会这么想了。”
血祖话音刚落，启泽眼前的景象突然飞快地流动起来。
“怎么会是这样！”一幅幅残垣断壁、遍地尸骸的画面令他心惊不已。
“吃惊么？你应该能想到啊，皇帝撤走了平民，粮食难道还会留下吗？启政的军队攻占无人防守的空城自然‘势如破竹’，等将领们发现粮草跟不上部队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所以只好下令就地抢劫不愿迁移的富户喽。”
“抢劫就抢劫吧，为什么还要害命呢？”
“人类就是这样啊，总是将愤怒首先发泄在同类身上。不过这也是自找的，谁叫他们贪恋财物不肯离开呢。这，就是你们常说的天命吗？”
“住口！”
“呵呵，受不了了吗？早就说过的，我来此是为了享受亡魂死于混乱的悲鸣，还有你在无奈中挣扎的样子。不知道等叛军准备好之后，帝都城中还会剩下多少活人？”
启泽无言以对，他感觉自己的状况正如血祖所言，在无奈中挣扎。自己倒无所谓，可是这几十万生灵该怎么办？
“说起来这都应该归罪于你们的神仙，享受凡人的信仰还不知足，非要编制每个人的命运。满口仁义道德，如果他们真的代表正道又怎么会以不干涉凡间事务为借口袖手旁观？如果你想改变，就必须得到能打败所有神仙和妖神的力量，重新建立秩序。”
“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问问你自己吧，我走了，当更大规模的混乱到来之时我还会来的。”
……
启泽睁开双眼，四周恢复如初。
回想起血祖所言，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玉玺。
“王爷，自陛下南巡以来您实在太过劳累，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旁边的内臣见启泽醒来，便上前劝道。
“传令所有新任官员，朝中议事！”
“是。”
那内臣已经习惯对上面的命令不发疑问，见事态紧急更是即刻动身。
很快，接到命令的官员们纷纷赶到平时皇帝上朝的宫殿；他们几乎都是应启泽的召集而来的，除此之外就是禁军将领和作为军事顾问的波里瓦本军官。就是在此时，波里瓦本军官将曲龙的意思告知启泽。
“既然陛下下旨撤退，那他有没有让你们使用传送门？”
唯有如此，城中百姓才能安然撤离。
“很抱歉，我们没有接到此类命令。”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难道你们不能做主一次吗？”
“那是你们的习惯，我们对上级的命令只有绝对服从。将军在之前就强调过除了特战分队以外我军将不会执行任何军事行动，除非有新的指令，否则我只能表示遗憾。”
没有办法，启泽只能先让将领们集合城中守军，然后又令其他官员维持好城中秩序。大家都明白这是要进行突围了，广仁王定是准备亲自率军拖延时间好让百姓有时间撤离，可是这谈何容易；数万乌合之众能抵抗十万精兵多久？几十万人又如何做到有秩序撤离？就是启泽自己心里也根本没底。
好在波里瓦本的特战队还是可以动用的，启泽听过有关灵能战铠的传闻：撕开城门如同撕纸，虽然这支分队只有五十人但若是加上众侠士的配合应该能保护多数人平安撤走。
军队集结完毕，斥候送来叛军的动向：对方不知何故，突然拔营撤退。
即使是不懂军事的启泽也能看得出来这是敌军将领的诱敌之计，但他觉得正好可以将计就计把对方的兵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于是帝都城门开启，四万大军出城追击。
大约追出了二十余里，启泽与叛军的伏兵迎面遭遇。
正面是列阵严整的四马驾式战车群，两翼还有轻骑兵迂回，以步兵为主的杂牌军插翅难飞。
“我乃镇远王先锋将军吕希川。”一个将领自车阵中走出，来到两军阵前：“敢问广仁王启泽大人在否？”
“小王的旗号，可不是旁人随随便便就能使用的。”
“本以为能跟禁军交手，谁知道引来的却是一群乌合之众。也罢，如果王爷肯归顺，我家陛下绝不为难。”
“大胆逆贼！玉玺在此，还不立刻归顺！”启泽亮出曲龙交给他代为使用的玉玺。
“先前只是闻听广仁王没有野心，想不到还如此天真。反正三宗也不管凡间事务，谁有实力抢到手天命就是谁的。”吕希川在马上笑得前仰后合：“反正你也回不去了，告诉你也无妨，想必现在我军已经攻入城中了吧。”
启泽大吃一惊，自己深陷重围本事意料之中，哪成想叛军真正的目的竟是拿下帝都。未等他下令，身边的军队竟然纷纷放下武器。
随他们去吧，本来也没报什么指望，何况连皇帝都说过非常时期对投降之人不定罪过。
他想到了很多，唯独没有想到自己该如何。
然而对面吕希川一声令下，所有战车上的火箭箱万箭齐发，遮天蔽日的箭雨将启泽及其军队脚下的大地化为一片火海。
……
叛军没有人看到、临死的降兵也没人看到，一道急速穿过火箭之雨的身影在它们落地之前将启泽带离战场。
是夜美。
“赶快带我回城！”
还好夜美的速度够快，启泽才没有被那炼狱般的景象刺激到。
“大家应该都往山口关去了，我们也过去吧。”
“好吧。”
前往山口关路上，启泽一直闷闷不乐，除了为帝都破城后平民百姓的安危忧心还有之前吕希川屠杀降兵一事对他的打击不小。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做这么愚蠢的事，南边平江王手里还有二十万大军，得知此事之后必定拼死奋战，站在镇远王的角度真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我都能看得出来，从长远看的确是启泽所想的那样，可是吕希川的先锋部队本身军粮就不够而他又不可能放任这四万人自行去留，只能出此下策。
曲龙说过，这里的人太注重眼前的得失。
来到山口关，新任命的官员都在、禁军将领都在、侠士们和来自雅苏伦世界的人也都在，就连雨灵都回来了，但是几乎看不到平民百姓的身影。
“你们，只顾自己逃跑吗？”降兵被屠杀的阴影尚未散去，在可以想象得到的事实打击之下，启泽有些失态。
“你误会了。”在场多数人都是性情中人，遭到误会自然当场叫屈。
最后由童维中讲出了整个过程的大概。
……
首先城里有一半人不肯撤离到南安偏荒之地，生活在帝都的人多数家境殷实而曲龙对迁移者所携带的财物有极其严格的控制要求，再加上去留自愿原则和投降不定罪导致这些人选择留下；剩下的人在出城的时候正好遭遇叛军攻城，慌乱之中开始毫无秩序地四散逃窜，由于己方人数不多阵型不能散乱所以无法控制四散的人群，最终没有多少人能撤到山口关。
真让人无语啊，明明有很大的机会的。
对此结果启泽实在无话可说，吩咐众人做好各自职责之后便回到寓所连续几日闭门不出并谢绝任何人探访，饮食起居也只由刚刚回来的雨灵负责照顾。
由于曲龙的特意误导，山海国后世对这一时期的历史记载有多处偏差；其中的野史版本认为当时那个继位不到一年的皇帝不但执政不善，又因为镇远王起兵谋反和天降大劫只能将责任推给广仁王启泽，最终启泽带领山海国战胜危机成为一代中兴明君。
这都是很久以后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