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阿灿若是狐仙公子
雪渐渐地铺白了地面，江州很少下大雪，可今晚的雪花却似越飘越多，雪花落在袄上，被她奔走的热气一冲便化成了水，不多时棉袄被湿透了，很快又冻了起来。
“阿灿！”
她不记得自己喊了多少声，脸颊、耳朵，手，都冻得生疼。可是寻不见他。
他会不会去衙门了？
小五是在衙门里死的，这笔帐，他定然是要算的。他不会去血洗衙门吧？
按他的性子，怕是做得出来的。
衙门大门紧闭，门前立着一人，身上雪已披成一件白衣。
她奔过去，正是容灿，面朝大门，痴痴呆呆，看样子已是站了许久。
“阿灿，回去吧。”
她放下心来，替他拍掉身上白雪，小心翼翼地劝他。
也不知为何他未出手，大约还是知晓血洗衙门的后果，总算不是鲁莽无脑之人。
她拉着他往回走，他的手冰冰凉凉，她的手也冰冰凉凉，握了许久，手心里才暖和起来。
“阿灿，我跟小婵说她爹是犯了急病死的。你别担心，她不会知道的。”
“我有何担心，怕她找我报仇么？她倒有这个本事。”
“她也是个可怜孩子。”
他不再说话，只是反手握了握她的手。
她总归是牵挂他的，冒着大风雪，冻成个冰人似的来找他。若是她愿意全心全意跟着他，该有多好。
他原本是想进去血洗衙门，不过，他不确定自己能杀几个。何况他暂时还不想在江州惹出这么大的事，小五的仇，只能再往后放放。
还好，眼下还有知画妹妹陪着他。
这个知画妹妹，说着要搓合他与妍若，却是好几日都不再提起，倒要他来提醒。
“阿熙，盐若怎地不来了？”
“大约家里看得紧。怎么，你是想她了？”
“问问罢了。”
想要见她，说容易也容易，说不简单也不简单。就看妍若，她出不出门了。
桂熙在祝家大院外边转了好多圈，从南转到北，从北转到东，从东转到南，从南转到西，陀罗似的，一圈一圈又一圈，终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听着大院的西北角传来妍若的笑声。
院墙高耸，她望不见里边，也不知妍若身边跟了几个丫环。
她灵机一动，望着前后左右没有旁人，亮开嗓子，喊了一声：“妍若。”
里边的笑声顿时停止。
“谁呀？”
“小婵。”
过了一会，里边的墙头探出了妍若的身子：“咦，阿熙，刚不是小婵么？”
“小婵有些急事，刚走了。”
“有什么事么？”
“小婵说她买了红薯，就等着你去烤着吃呢。”
“你什么时候在家？”
桂熙掰了掰手指：“后日。”
“好，后日我来。”
“好。下梯子小心些。”
她能从这么高的围墙上探出头，自然是登了梯子的。
妍若小心地下了竹梯，一路奔回屋内。那本《狐仙传》昨日被她从书柜底下翻出来了，今日便来了阿熙的邀请，她翻开书页，书页空白处画着一个俊朗的玉面书生，书生的身后蹲着一只狐狸，狐狸眯着眼，嘴角滴着鲜血。
她盯着书生看了好久，这是书里无所不能，阴暗腹黑的狐仙公子，它在黑夜中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狐狸，在白日里幻化成人形，迷人眼，吃人心，害尽天下苍生。但它却是个痴情人，或者说是一只痴情的狐狸，苦苦独爱一个美丽的人间女子，为了爱她，它放弃了自己的千年修为，成了一个普通书生，只为与它心爱的女子厮守一生。
那个阿灿若是狐仙公子，她妍若，会不会是他爱的美丽女子？
想必是的。他是为她而来的。
她又去翻衣柜，后日去时，穿哪件衣裳呢，也不知他喜欢什么颜色，粉嫩一些的，还是沉稳些？胭脂要打轻一些，还是重一些？这香粉似不够细腻，香气又浓了些。这珠钗素了些，步摇又刻意了些。
“翠袖，陪我去买香粉。”
“小姐，这香粉才买了几日，怎地又要买了？”
“这个不够好。我应该买掌柜推荐的那盒，若是那盒，便称心了。”
“那盒小姐不是嫌贵么？”
“好货才贵嘛。”
有心的人处处能遇见，刚进胭脂店，妍若一眼便瞧见了容灿：“狐阿灿公子？你怎地在这里？”
容灿伸出手，修长的手心里一只古色古香的小方盒：“给你。”
“是什么？”
“你看看，喜不喜欢？”
妍若从他手心里取过盒子，打开，里头是浅白细腻的香粉，闻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正是上回她看中却未曾舍得买的香粉。那么薄薄的一盒便要五两，足足要花费她半个月的月银。
如今，阿灿竟似知她心事一般，抢先一步买了送给她。
“这，太贵了。”
她有些羞涩，让小木盒递还过去。
“这是小可特意买给妍若小姐的，你若不要，我也无用，此刻便扔了去。”
“别别，我，要的。我把银子给你。”
“那我把银子扔了去。”
“别。那，多谢阿灿公子。”
“叫我阿灿便可。还有这个，你看看，喜不喜欢？”
一副小巧玲珑的碧玉耳环出现在他的手心里，玉质光润通透，惹人喜爱。
他不递给她，只等她伸手从他手上拿：“我是按着妍若小姐的耳垂模样配的，若是妍若小姐嫌我眼光差，我此刻便丢门外去。”
“怎会，好看的很。”
她扭扭捏捏，从他手心取过耳环。指尖触在他的掌心，如小鸡啄米。他似感觉到了，笑眯眯地，收拢手掌时，指尖亦若有似无地滑过她的手心，像是滑了一道薄烫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