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这不是鬼打墙
算了,人生地不熟的,先撤为敬。
“阿熙,你走前边。”
她没有反驳,转身往来时的谷底走去。
寒铁剑握在手中,他一步三回头,以防那山魈突然从洞里窜出来偷袭后背。
“哎呀!”
这阿熙,他都不知怎么说她了,大白天好好走路也能摔一跤,也不知是不是小时肉吃少了,腿脚无力,回去还得多备些大骨给她补补。
“快起来。”
他一边叮嘱,一边警觉地环顾四周。山谷幽深,蝉吟鸟鸣,丛木绰绰,也不知里边还藏了什么危险。
“子苏哥。”
她叫了一声,哀哀怨怨,却趴着不起,像个未长大的孩子,摔了还要等大人来扶。
真是烦人。
他注意着四周,上前一步,一把拎起她的后背。
她被他拎着站直了身子,手里捧着一只雪白的骷髅头。骷髅头两只黑洞洞的大眼,幽幽暗暗地望着他俩。
他乍眼见着她怀里的骷髅头,惊了一下:“哪来的?”
“地上的。”
谷底铺着厚厚的枯枝败叶,底下的已经发黑腐烂,她一脚踢在腐叶下的人骨上,将无数根长骨和头踢了出来,那头正正好滚在她手心里。
大约见着眼前这小哥装扮的姑娘长得俊俏。
寒铁剑挑过腐叶落枝,更多的人骨从黑暗里跳到日光下。
日光昭昭,化不开这里的阴冷森然。
他抬头望那山洞,那“娇娘”站在洞口望着他,眼波流转,千般深情,万般留恋。他只觉心里腾起了无数柔情。
“娇娘。”
他唤一声,久别重逢般地深情与惊喜。
走向“她”的区区几步路,格外漫长。
他跟着“她”走进山洞,身影隐入,如被这山洞吞噬了一般。
桂熙站在谷底手捧骷髅头,看着白子苏唤着“娇娘”,走向“他自己”,直至进了洞,才惊觉事情不对。
是山妖了。
是魅惑人心,残害人命的山妖,脚下的这些枯骨,想必都是被这山妖迷惑所害。
那子苏哥!
骷髅头落在长骨上,滚落一边,嘣嘣有声。
“啊,对不住。”
她着急慌忙地对它道了一声歉,拔剑追进山洞。
山洞内光线幽暗,两个白子苏正缠斗在一起,身形似两股风,一灰一白,游龙戏凤般。
灰袍白子苏手中宽剑呼呼生风,寒光凌厉。
白袍白子苏十指生出黑甲,如无数把利刃,可长可短,削之再生,挥手之间令人眼花缭乱。
桂熙举着剑,眼前灰白相生,忽灰忽白,倏忽间又似灰白一色,无从辨认,更无从下手。
她心生一计,重施旧伎。
“喂!”
两个身形果然顿了一顿,可惜两个都慢了一拍,灰袍白子苏并未占得先机,倒是剑重起步难,被白袍白子苏的长甲越过宽剑,如闪电般迎面袭来。他勉力一闪,长甲堪堪划过鼻尖。幸得他鼻子虽挺直,却不算高,若再高一分怕是要见血了。
“妖怪!”
反正两个都被惊动了,不如继续扰乱“它”的心神。
“妖怪,丑八怪,乌龟王八蛋”
桃河县发生纠纷时,骂架特别多,经常两个当事人面对面站着,一边拍手跳脚,一边口出污言,精彩激烈程度让她汗颜。后来见多了,她也不着急拉架,而是跟看热闹的人群站在一边,一边等他们骂得力竭了自己休战,一边观摩学习:今日又多了哪些新鲜的骂法,如何最快地戳人心窝,让人越发地暴跳如雷。
虽然也没有太多新鲜的,反来复去也就那几样。
不过再简单的事情,做多了,就显出成效来。
骂人也一样,再简单的骂法,骂多了一样有成效。
何况白子苏和山魈都未曾被这么简单直接的污言秽语攻击过。
被骂的一人一妖明显都乱了阵法,出手间不再严丝密缝,显出很多破绽来。
可惜这破绽,不是她能破的。
她也骂得力竭,想想这妖怪脸皮竟如此厚,气从心来,冲着那慢下来的白袍白子苏一剑挥过去。
嗷!
白袍白子苏惨叫一声,嘴张得如此之大,一点也无清冷孤傲的模样。袍背上一大片红色的血花显出来,他回过头来,竟是一只黑脸黑毛的大猴子。
它被桂熙砍伤了背,恼羞成怒向她扑来。
嗷!
又是一声惨叫。
它忘了身后还有个真正的白子苏。当它的后背暴露在他面前时,他岂能错失良机,寒铁剑深入半尺,眼看要将它钉在剑上。
山魈忍痛往前一冲,挣脱剑身,咻地逃出了山洞。
等他俩追出山洞,洞外只有一滩血迹,山魈已不知所踪。
白子苏看看身侧的桂熙,这丫头好的不学,尽学坏的,如今又学了如此下流不堪的市井俚语,若不是亲眼见着,真不能相信是从一脸天真的她嘴里骂出来的。
等出了险境,定得好好教训她,让她往后再不敢口出秽语,免得将来教坏了孩子。
谷底往上是有不少树木,但也不至于两人在林里兜转了半日,也未能走出谷。
眼看着天色将黑。
“阿熙,你背转身去。”
“哦。”
她听着身后一阵稀里哗啦,直觉着这个白子苏越发不堪,这哪是白月光,这明明是下泔水好不好?当初他那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模样,纯粹是她在乡下呆久了没见过世面,见着一颗鱼目便当成了珍珠。
就算是珍珠,也算不得世间最贵的物事。
“走。”
他牵起她的手腕。
都不曾净手,便来牵她的手,太不讲究。
她望望四周,未见着清洌的山泉或溪水,叹口气,继续跟着他在林子里寻找出路。
“怎地无用?”
白子苏停下脚步,眉头紧皱。
“怎么了?”
“这不是鬼打墙。”
谁说这是鬼打墙了,鬼不都是夜里出来的么?要打墙也是妖打墙。
这山里有妖,不知可有鬼,谷底下这么多冤魂,想必夜里是要出来的。
这么想着,便觉着寒风嗖嗖,汗毛直竖。
他觉着她手腕冰凉,再看她的脸,满是惊忧。
“别怕,总能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