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竹精上身了么
一下午白子苏在书房内心神不定,一时想不出个周全的计划。又不能找旁人商量,整治王爷,兹事体大,福叔虽说是他的一条臂膀,但也是上头的一双眼睛,万万不可让他知晓。如今自己腿脚尚不便,也不能一人成事,只得先把这笔帐记上,待得伤好之后再做打算。
院落里桂熙练剑时剑尖划过墙壁的嗞啦声,让白子苏心里酸了起来,他只是个天真懵懂的少年,却命运多舛,若不是自己把他逼得离家出走,他怎么会遭此劫难?这件事,自己脱不了干系,他必定替他讨回公道!
桂熙练剑累了,停下歇息,却见白子苏撑着拐杖站在书房门口看她,便走了过去,仰脸问他:“子苏哥,如今我这剑练得如何?”
白子苏温柔地用袖子替她拭去额头的细汗,又温声跟她说道:“越发好了。再练几日我便教你另一套罢。”
这温柔像是突如其来的满天花雨,桂熙只觉得心里像被涂了半斤蜂蜜,又甜又温腻:“是,子苏哥真好。”
“傻小子。”白子苏轻轻笑了一下,看着眼里放光的桂熙,心里却酸了一下,忍不住伸手把他搂在怀里:“阿熙,往后我会好好照顾你。若是我哪天又发脾气了,你莫怪我好不好?千万莫要再离开我了。”
桂熙被白子苏紧紧搂在怀中,莫名之余,心却猛烈地跳动了起来,轻轻回了句:“是,子苏哥。”鼻间闻着白子苏身上清洌的味道,头晕晕乎乎,真希望时间停留在此刻,永不流动。
福叔正从前院往里走,一眼瞧见白子苏和桂熙紧紧相拥,刹住脚步擦了擦眼睛,确信自己没有看错,悄无声息地回转了身,心里默念:非礼勿视!
良久,白子苏才松开她,摸摸她的脸颊和头发,微笑着说道:“累么,要不要再练会?”
桂熙恋恋不舍地放开他的腰,点了点头:“不累。我再练会。”
“好。”白子苏拍拍她的脸,回身进了书房。
桂熙不敢相信地傻呆呆站了一会,单脚点地转了个圈,小鸟展翅似地飞到院中,却是乱了招式,她也不管,只觉着自己像做梦似的,把这剑式练成了舞步。
白子苏郁郁地坐在书房中,看着阳光从书房门口转到跟前,又渐渐淡去。却听院里桂熙哎呀了一声,然后只听几声枝叶摆动,便没了声。出去一看,桂熙正面对那丛疏竹站着,有几枝翠竹被齐刷刷地削掉了一半,绿丛丛的茎叶歪倒在地上,另半截竹竿露着白白的竹肉微微颤动,看她发楞的样子,准是失手砍掉的。
这翠竹是他置了这宅子后种的,从一尺来高长到如今郁郁葱葱高过头顶,起风时便会发出细碎又热烈的叶声,有时会有别处跑来的花猫在竹根处捉螳螂,也算陪伴他度过了无数个孤独的夜晚。
如今无端被桂熙砍了一半去!
满腹柔情顿时如水东流去,白子苏忍不住喊了一声:“阿熙,怎么回事?”
“不,不知为何,它们便断了。”桂熙回过头来,结结巴巴地解释。
“不知为何?难不成它们自己往你剑上撞了过来?”白子苏火冒三丈。
桂熙哑口无言,在她看来,可不是它们自己撞了过来,稀里糊涂地便被削断了,如今却把这罪责算到她头上来。
“晚上不用吃饭了!”白子苏见她不肯承认自己的错,气得掉头又进屋了。
桂熙扁扁嘴,把倒在地上的茎叶拾起来,插在泥里,又见那裸露着的半截枝干斜斜地颇是锋利,便又用短刀将这断口削平,可是看着那些个半截光凸凸的很是碍眼,便将茎叶又拔了扔在一边,再用力去拔埋在泥里的那些半截枝干,想将它们拔出。然而竹根深入地底,桂熙便用短刀将竹根边的泥土挖开,将错综复杂盘绕一处的根茎削开,总算将那几根已断掉的竹竿挖了出来。再将挖出的土吭哧吭哧地填回去拍实了,大功告成,她得意地站起身来,暮色已降临了。
又弯腰将这断竹残叶抱起,桂熙准备将它们丢到后院当柴禾,一转身,却见白子苏满脸怒容地站在跟前,又是吓得一哆嗦,为何他每次都是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的?
“你又在做什么?”白子苏强忍怒气问道。
“已经断了,不好看,我把它挖掉。”桂熙战战兢兢地解释。
白子苏已经在咬牙切齿了:“你挖它作甚?它本可以再长的。”
“啊,我不知它还能再长。”桂熙很无辜,又很慌乱,扔下手里的竹子,急急地把刚埋上的泥土再刨开,把那竹根再插下去。
白子苏仰天长叹:“作孽,我为何要把他弄回来?”
白子苏陷入了抑郁,吃饭时眼睛定定的,有时搛菜的筷子戳到了桌子上,他依然往嘴里送,饭粒落到了地上,他木木地弯腰捡起塞到嘴里。洗澡时木木的,任由桂熙替他脱掉衣裳,扶进浴桶,然后便坐着不动了,哪怕水冷了,他也不知道说一声,直到桂熙提醒他,他才木木地站起来,由她扶着出桶穿衣。
“子苏哥?”桂熙小心地喊他。
他便应一声:“嗯?”声音又细又长,恍若游魂。
“你怎么了?”
他便缓缓地转头看一眼她,再缓缓地转回去,眼神呆滞。
不会是竹精上身了吧?我把那竹子砍掉了,它的精魂无处存身,便附到了子苏哥的身上,所以他才变成木木呆呆,竹子原本便是这么呆呆的模样啊。一定是这样的,这可如何是好?桂熙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