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若是风不吹雨不打地做个小乞丐

    “做乞丐有什么不好，无人管，你也不用管别人，逍遥得很。若做上三日乞丐，别人拿皇帝的位子来换你都不会肯。何况我们和别的乞丐还不一样，他们睡桥洞住破夏热冬冷，我们有屋子住，若是刮风下雨，还可以躲屋里偷懒。不用侍候人，不用看人脸色，每日里只要往这一坐，晒着太阳，就有人给钱。多好。”

    桂熙听着不禁有些心动，这说话功夫福来跟前的破碗里又多了几枚铜板，他也没做什么，只是穿一身破衣，脸上抹脏一些，往地上一坐而已。

    可是做乞丐，说起来总归太难听。

    桂熙捧着脸：“我想想。”

    “那你想一想，我去走一圈。”福来把碗里的碎银和大半铜钱塞进怀里，拿着个破碗往人群里走。只见他凑到人跟前把碗往前一递：“爷，行行好。”有几个便往里扔了铜板。

    福来越走越远，桂熙都疑心他是不是嫌自己累赘故意把她忘了，他却一溜烟地回来了：“走，跟我回屋。”

    见桂熙眨巴着眼睛，福来一扯她胳膊：“快点。”

    “哦。”桂熙站起身来，跟在福来后边。

    福来狂奔几步，钻进了一条巷子，又转了个弯不见了。桂熙紧赶上，看到他的身影，忙追了过去，总算在一个窄巷里追上了正在拿钥匙开门的福来。

    进了那门，里面只有两间并排的青砖屋子，院子很小，却整整洁洁，住福来一个人绰绰有余。

    进了屋子，屋顶也挺高大，屋墙上打了窗，用木板遮着，这会儿推开，屋内便亮堂堂的。一间屋子里放了床和桌子，还有些福来捡回来的旧物，却也不多，堆在屋角一处。

    福来把一只荷包扔在桌上，忙着脱去他身上的破衣，又穿上一件半新不旧的靛青麻衣，拿了把木梳把头发梳好，又去院里打了井水洗了脸，再回屋便是一个清清爽爽的小少年。

    “如何？”福来神气地问傻了一脸的桂熙。

    “佩服！”

    “走，请你吃涮羊肉去。”福来豪气地挥了一下手，乌黑的眼珠子发着光，显然是想着这涮羊肉便让他觉得很兴奋了。

    “这才讨了几个铜板吃得了涮羊肉吗？”

    福来走到桌边拿过那只荷包，将里面白晃晃的银块塞到怀里，空荷包仍旧扔在桌上：“足够。”

    “这是你的荷包么？”桂熙疑惑道。

    “如今便是了。”

    “你不会摸了别人的吧？”

    “借来用用罢了。”福来满不在乎地说着，转身就要出去。

    “站住！”桂熙喝了一声。

    福来愕然地回头看她，见她瞪圆了一双丹凤眼，不禁心虚道：“又不是借了你的，你急什么？”

    “万一那是人家的救命钱，你摸了去岂不是害了一条人命？”桂熙想起上次那个妇人丢了那一两用来买药的银子后哀哀哭泣的模样，不由得激愤。

    “哪有那么多等着救命的，我敢保证这不是。”

    “你又如何保证？”

    “我是见着他是富贵闲人才下的手。天下为富不仁的人多的是，我这也算是劫富济贫。吃不吃涮羊肉？不吃算了。”

    “吃。”桂熙咽了口口水，跟着福来出去了。

    福来见桂熙仍是抱着她的包袱，看来仍是心意未决，却也未再多说，将她领到了和祥街上的李记涮羊肉，两人找了一张里边些的桌子，点上几大盆羊肉片，待着铜炉里加了白葱根、红枸杞的大骨底汤沸腾了，将那红白相间的羊肉片丢进去，长筷子搅一搅，薄薄的肉片便变成了褐色，再捞到加了花生末、香菜末的肉酱碗里沾一沾，再塞到嘴里，那是亲娘来打嘴也不肯吐出的。

    两人不再说话，飞快地将涮过的肉片从酱碗里过一下塞到嘴里，两颊吃得鼓鼓，像大小两只松鼠似的，额头也冒出晶亮亮的汗滴来。

    盘中的肉片见了底，两人总算吃饱了。桂熙抹着嘴看福来边打饱嗝边付帐，看那小少年比自己小那么多岁，却活得比她恣意得多，若是跟着他风不吹雨不打地做个小乞丐，得了银子便吃好吃的，似乎也不错，虽然有点偷鸡摸狗。

    桂熙在心里打了自己一巴掌，偷鸡摸狗便是偷鸡摸狗，哪是一点两点的事情。

    “回吧。”福来走在前头。

    “下午不去那个了？”桂熙没好直接说讨饭两字，怕福来听着不舒服。

    “今日下午歇歇，难得你来。”

    总归要先回住处的，即便福来下午再去乞讨，也得换上他的破烂衣裳。

    两人走到福来住的屋处，却见大门洞开，他的破衣烂衫被扔在院里的一只铜盆里在烧，火光腾起黑烟，破衫在盆里打着卷慢慢被吞噬。

    桂熙正要冲进去，被福来一把拉住。

    只听里面一个女人在叫骂：“哪来的小叫花子把这里当成他的窝，弄得烂污，抓到了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门里一个男人走到门口，狐疑地看看她和福来，但看他们都穿得干干净净，便又瞟了两眼进去了。

    福来拉着她，面不改色地从门前走过去了。

    还好没把包袱放在屋里，桂熙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