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天上仙女的丝履

    转眼到了元宵节。

    桂熙那几日晨出晚归，在那河边独自练剑。桂姨娘嘱她今日早些回去，日头西斜没多久，桂熙便赶回白府将马还入马厩。

    在院中正好遇上白子苏，桂熙有些心虚，怕他责怪自己偷懒：“大公子，今日我娘吩咐我早些回去。我才”

    白子苏点点头，没有多言，继续往里走。

    桂熙略略松了口气，转见白子苏停住脚步，转向她：“阿熙，你在此等我一下。”

    “是。”桂熙站在原地等着。

    却见白子苏没多久便转了回来，将手里的一只荷包递给她：“这些银子，你留一些给你娘亲，放一些在身边用着。”

    桂熙接过，份量似有二、三十两，一时不知该推辞还是道谢。

    “明日早些来。”白子苏又说了一句，匆匆地转身进去了。桂熙捧着银子注视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直到白子苏的身影隐入院落，才转身出府，回了自己家中。

    “娘，这是大公子让我留给您的。”桂熙把荷包递给桂姨娘。

    桂姨娘打开一看，足有三十两，有些意外：“怎地，大公子把你买了？”

    “买我作甚，做牛还是做马？”

    “为何给你这么多银子？”

    “安置好您，我才能安心跟着大公子。这点大公子明白，娘还不明白么？”

    桂姨娘叹了口气，进房把银子藏好。

    桂熙奇怪：“有银子收，为何叹气？”

    “出门在外，凡事当心着。说话做事都须三思，万不可如在家中这般口无遮拦。若是外头不好，记得回来。”

    “是。娘若是遇着个老实人，嫁了便是。免得一个人孤零零的让人担心。”

    桂姨娘没料到桂熙说出这种话，嗔怪道：“又不是活不下去，要男人作甚，还不够侍候的么？”

    桂熙大笑起来。

    “娘，早些吃晚饭。晚上去街上看花灯。”

    晚上县城有灯会，最热闹的那条街从街头到街尾，都挂着各式花灯，光做成莲花的不同颜色不同式样的便有几十种，又有下凡的锦鲤或红或绿，或翘着尾，或顶着珠，热热闹闹地挂在鸭灯、鸡灯、兔灯、鱼灯之间。偶尔也可见用灯彩堆叠成的灯楼、灯树，结构精巧，装饰细丽。绚烂的灯光让天上的明月也黯然失色。

    灯下人头攒动，仿佛家家户户在这晚上都涌到了街头。连平素里大户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们也都穿着或艳丽或清雅的衣裳，敷着粉抹着唇出来了，身上扑着香粉，走过便留下一阵香风。

    桂熙不禁有些羡慕，自己都没有机会打扮。之前容灿拿过锦衣让她换上，她却拒绝了，早知道便厚着脸皮要来，今晚也能做一回体面的公子哥，总好过一身灰扑扑，像只“灰不溜秋的耗子”似的。

    前方传来一阵叫好声，有一大堆人围着，桂熙好奇地拉着桂姨娘挤进人群。

    原来是有一个卖艺的老头，虽是冬日，他跟前的地上却长着一株碧绿的西瓜藤，只见藤蔓越长越高，长出一只同样碧绿的小如拳头的西瓜来。老头拿着葫芦瓢给西瓜藤浇水，那西瓜便越长越大，一会儿功夫便如木盆般大小，自动落下地来，滚到老头脚边。

    老头拿着短刀在西瓜上划了一下，那西瓜便裂成两半，里面蹦出一个五六岁的粉嫩小孩。

    老头又从地上的藤箱里掏出一根麻绳，往夜空中用力一抛，那绳子便直直地伸入云端。

    西瓜里蹦出来的那小孩抓着绳子爬进云端，大家停止了叫好，仰着头，期待着后面会发生什么。

    月亮悄悄移过云头。

    那云里突然掉下一块女子用的粉色丝帕，飘飘荡荡地落在一个仰着头的男子脸上，大家哄笑起来，那男子拿下丝帕，陶醉地嗅了一下，又引起一阵哄笑。

    接着一块红色的肚兜落在人群中，引起一阵骚动，男人们推搡争抢着，有老妇和女子被连累遭挤压，只听叫骂声不断。

    那边还没骂完，天上又掉下一只绣着金色丝线的绣花鞋来，落在场子里。老头抢先捡起：“各位父老乡亲，此是天上仙女的丝履，可有欢喜的，价高者得！”

    “五十文！”

    “一百文！”

    “二两！”

    “十两！”有人吼了一声，无人再加，那人便以十两银子换走了那只绣花鞋。

    痴汉！桂熙心里暗骂一声，变戏法而已。

    又掉下了另一只鞋，老头如法炮制，又换了八两银子。

    大家看着眼热，有眼热那两人得了仙女的绣花鞋，有眼热那卖艺老头这么一刻便得了十八两银子，人群中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啪。”从云里又掉下一样白白长长的东西落在地上，大家定睛一看，竟是一条小孩的胳膊，顿时屏声静气，不知发生了何事。

    接着，又一条胳膊掉落。

    卖艺老头不相信似的睁大眼睛，颤抖着捡起那两条胳膊，未待他发声，便又接二连三地落下一条腿，另一条腿，还有躯干，伤口处皆齐齐整整，红通通一片，似是被极锋利的利器一刀斩落。

    老头跪下身子，仰面朝天，张着嘴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