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护国将军的老太太（五）
堂内又是一阵寂静，只剩下章朗愤怒的喘息声。
奕宁冷笑道：“定亲是两家共同商议的，你一个外人小辈有什么脸面来这里叱责我们？还以这事做借口，向我孙儿下毒手？嗯？”
章朗被怼得哑口无言。
但想到垂泪的心上人，他梗着脖子叫器道：“胁恩求报本来就让人不耻，本世子不过将遮羞布扯下罢了！下药的事本世子认了，但下毒……那与本世子毫无关系！老太君与其在这里找我的麻烦，倒不如想想得罪了谁，让对方用上了漠北的秘药！”
顾昭听得目瞪口呆，都这个地步了还敢挑衅，这得多头铁啊。
其他人倒不惊讶章朗会这样，反而认为理所当然。
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丁，又有个大二十岁的宠妃姐姐，从小犯错有人顶包，怎么可能是个软柿子？刚才的板子，他能忍那么久才是稀罕事。
不过章朗不是软柿子，奕宁就更算不上软了。
她冷笑一声：“既然你的父母教不好你，那就让老身来抽抽你这身恶骨，教教你们什么叫尊长敬老，什么叫规矩，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说完，一把拽起他的衣服，又是啪啪几巴掌糊过去了。
前后不过五秒，章朗鼻青脸肿，双颊高高肿起，乍一看就是个大头娃娃。
纪正眼皮一跳：“老太君！”
奕宁面不改色地将章朗一丢，把之前的说辞挑挑拣拣用了：“这小辈毒害在先，挑衅在后，老身上了年纪，憋不了气，这才怒而动手。纪大人应该能理解的吧？”
纪正无语地抽了抽嘴角，打都打了，理不理解还有用吗？
章朗倒是想骂人，可嘴巴一张，就吐出几口鲜血来。
奕宁适当地冷冷扫了他一眼，浑浊的眼珠子此刻透着一股子犀利，硬生生让他打了个哆嗦，不敢开口瞎逼逼，只在内心发疯地骂，什么老而不死，是为贼，倚老卖老品行差难怪后代都是傻子……
种种话闭口就来，暗地里骂了个爽。
章朗这神来一笔的下毒原因，现实又透着几分离谱，使得好好的阴谋诡计权谋剧撒丫子奔向了传统乱洒狗血苦情剧。
围观者直呼痛快。
而负责审理此案的纪正，脑瓜子嗡嗡地疼，对这事的真实性也还抱着几分怀疑。
可偏偏，不管怎么问都只得到这个朴实无华的回答。
尤其是等其余人一走，章朗就支棱起来了，不顾他在场，口齿不清地开始咒骂司鸿，咒骂老太君，一张脸愤怒又扭曲，被人撬了祖坟也不过如此。
纪正又被噎住，老老实实把这事上报了。
皇上乍一听也觉得离谱，再三确定：“这事果真如他所说？只是男女之间的私情引发的？”
纪正如实回答：“依微臣的调查，事情的确如此。”
一个世子会为了个女人就对她的未婚夫下毒，就挺离谱，偏偏这还是如假包换的真事。
这简直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要不是自持身份，皇上高低得骂一句色令昏智的东西，有这种儿子，他父母是造了多少孽啊。
刚这样想，外面有宫人来报：“皇上，忠勇侯求见。”
皇上冷着声：“让他进来。”
造孽的忠勇侯章武一进来，就丝滑地扑通跪地，声泪俱下的请罪，苍老的模样只有那么可怜巴巴了。
皇上冷眼看着，只觉得无趣。
在位三十余年，他早就把这些个老臣摸清了，无论文武，但凡出了事，一进门就装可怜请罪、然后哽咽着回忆往昔、最后声泪俱下的求情。
流程一个不落，套路一个不少。
啧，连点儿新意都没有。
于是章武刚刚做完请罪的流程，就听到皇上沉声问他：“你可知荣恩侯情况如何？”
章武一时没反应过来。
过了瞬息，他才支支吾吾道：“这、这……微臣来得着急，还不曾知晓。”
连人状况都不知道，就跑来请罪，这请的算哪门子的罪？
皇上气笑了，直接告诉他：“荣恩侯中了漠北皇室的秘药，尚未清醒，照王太医的说法，若是司鸿今晚醒不过来，明日就可以准备后事了！”
无论是漠北秘药，还是司鸿快没了，都让章武眼前一黑，他来时只知道儿子下毒，却没想到祸这么大。
倒霉孩子是嫌命太长了吧？！
章武脸色煞白地趴下了：“臣教子无方，还请皇上责罚！”
“朕是该责罚你！”皇上言辞犀利道：“生下这么个蠢货，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当众对一位侯爷下毒，大商的律法，莫不是在他看来，皆如草纸？”
这话可大可小，一个不小心全家都得在地下过日子了。
章武吓得高呼：“微臣不敢！”
皇上听得心烦，一甩衣袖，来回踱步道：“荣恩侯虽有疾，但司家就这么个独苗，老太君一生骁勇善战，为大商立下赫赫战功，如今半只脚都踏进棺材了，却得先看着孙儿出事。”
说完这话，他猛地停下，高声道：“朕问你，若荣恩侯出了事，你要如何赔？”
“微臣罪该万死！”章武又把头压低了几分。
皇上更气了，来来回回都是这几句空话，能不能来点儿实际的？
但他也知道这事实在怪不得章武，是章朗那个脑子有包的为了儿女私情就作妖，算计不成被人钻了空子，伤己就不说了，还伤人，差点连累一干公子哥儿跟他共赴黄泉。
一低头，章武还在低头请罪。
皇上火气一上头，冷声道：“忠勇侯教子不善，降为忠勇伯，其子章朗仗着身份胡作非为，仗责五十，撤销世子之位。”
章武几乎要撅过去，辛苦一辈子才爬到的位置，居然就这么掉了一层。
偏偏他还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挤出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来，故作激动道：“臣谢主隆恩！”
说完这句话，他恨不得飞身回家，那惹事的孽子抽死不可。
结果下一秒想法化为了现实。
皇上又开口表示，毒害朝廷命官是重罪，刚才只是司鸿醒来的后的从轻处理，要是明天司鸿醒不过来了，就直接给章朗赐死，免得司鸿下了地府，找不到报仇的对象，走得也不安稳。
当然，话肯定没有这么直接，而是拐着弯暗喻的。
饶是章武也品了好久才回过味来，当即整个人都懵了，司鸿是被太医首席板上钉钉说了会死，也就是说他儿子也必须死？
他这辈子就这么个独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