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七年前的一箭，在此刻正中靶心
第四次被下人瞥衣领后，沈和颂停在那丫鬟面前眼神如刀质问道。丫鬟没想到自己动作这么隐秘都被发现了，瞬间吓得瘫软跪在地上：“侯爷饶命，奴婢什么也没看。”
沈和颂轻呵一声：“不说？”
丫鬟被吓得够呛，急忙全盘托出：“奴婢看侯爷你的衣领。”
沈和颂忍着怒气不发泄出来，继续逼问：“这是为何？”
丫鬟颤颤巍巍的抖着身子：“奴婢是听说柳姨娘把朝暮花绣到了侯爷您的衣领上，害您在朝堂上丢了人，这次便不自觉的看向侯爷您的衣领，奴婢知道错了！侯爷您别罚奴婢！。”
就比如听到有人手扭伤了，就算他后面好了可再看见那人时也会好奇的朝他手上看去，瞧瞧他之前受伤的位置。沈和颂脸色铁青。他让沈宇回来拿衣裳时便嘱咐过沈宇，一切以低调为主，他不想把这事闹得人尽皆知。可他一回来却发现连这这等在院子里洒扫的小丫鬟都知晓了，岂不是意味着满府都知道他因为朝服丢了人？站在一旁的沈宇察觉到自己主子身上冒出丝丝缕缕的冷气，赶紧解释：“主子，这事绝对不是属下捅出来的。”
说完，沈宇瞪着那吓得浑身打摆子的丫鬟：“快说，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小丫鬟被吓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完完整整的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奴婢也是听旁人说的，今天大厨房没有给柳姨娘做膳食，柳姨娘告到了老夫人跟前。老夫人发火把夫人叫去了宜兰苑中，怒斥夫人不会管家不让大厨房给柳姨娘做膳食。谁知道夫人是看柳姨娘吃不惯咱们侯府的膳食专程在外头订了一桌席面，因为要给侯爷你找去年的朝服耽误了订席面的时辰，所以这席面要迟半个小时才能送来。”
“就是迟了这半个时辰，柳姨娘便闹到了老夫人跟前，夺了夫人的管家权，夫人都差人把账本交给柳姨娘了。”
沈和颂听到这话是又惊又怒。他径直大步朝着朝暮院走去。沈宇赶紧跟上。至于被罚跪的丫鬟，她看着侯爷离开的背影，乏力瘫在地上，稍微恢复一些力气后便赶紧从地上爬起身跑了。沈和颂一脸寒气来到了朝暮院。彼时柳芸正在次梢间中看账本。她废了这么多功夫，甚至还惹了老夫人厌恶终于拿到了管家之权，那她便要将这权利好好的握在手中，不然自己先前的算计，还有背负的名声不都白费了？管家权利不仅仅是掌管家中庶务这么简单，婚嫁丧娶都由她来办，侯府各类宴会也将由她来准许。本来作为姨娘她是没办法去外头接待侯府贵客的，可她如今管了家，她甚至能用侯府的名义给盛京中贵女与宗妇主母下帖子。这是外人想象不到的殊荣！她才看没多久，沈和颂便来了。柳芸一抬头便能看到沈和颂满是寒气的脸色，她刚站起身往沈和颂方向走了几步，嘴中喊着：“相公你回来了？我伺候你换身衣裳？”
沈和颂快步错开她伸过来的手，来到桌子前，看向那还未合上的账本。沈和颂的脸色阴沉得好似能滴出水来，扭头眼神锋利射向柳芸：“你从乔茗手上夺了管家之权？”
柳芸被沈和颂的态度一震，停在距离沈和颂不远处，她弱弱的说：“不是我夺的，是老夫人觉得姐姐做事做得不好便让我来管家。”
沈和颂脸色铁青双目死死看着柳芸：“你可知管家不是一件小事，其中厉害并未所有人都能参透，你之前在家可学过管家？你可知要怎么差人办事？你可知下人犯了错该如何责罚？”
侯府承袭了四代，奴才们的关系亦是旁枝错节十分复杂，就算他们表面上恭恭敬敬的，可他们有心在背地里使点小手段便能叫主子们膈应无比。盛京中那么多家族，由于管家之人不会识人用人偏听底下人谗言闹得家中破败的不知凡几！沈和颂是深有所感。自己祖母和母亲都不是那等会管家之人，在乔茗没进门之前侯府下人态度散漫，难堪大用，甚至底下人还会各种争斗，硬生生把侯府弄得像个争风吃醋的烟花之地，乌烟瘴气！乔茗进府后用厉害手段肃清了一波奴仆，又敲打了一些奴仆，再用怀柔手段让剩下的人感恩，属于是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偏生底下人就吃这套。你对他们太好他们会蹬鼻子上脸，你对他们不好他们会心有怨气。而乔茗理家却叫他们又怕又敬又畏又喜。她抓下人规矩抓得甚严，可若是干得好了，她也绝不吝啬赏银。她嫁进来后侯府大变样，方方面面规矩严苛，下人办事得当，颇有几分传承几百年的大家族风范。柳芸自然是听出了沈和颂语调中对自己浓浓的不信任以及不满。她心中涌起一抹难以抑制的幽怨和不甘：“就算我先前没学过又如何，这管家又有何难，她乔茗难道天生就会？那她不也是一步步学过来的？我也叫我的管事嬷嬷教教我管家一事，我一定做得不比她差。”
沈和颂瞧着柳芸这满口大话，冷笑不止：“你连朝服都纳不好你还妄图管家？”
说起这个柳芸确实气短了些，她却不肯承认是她的错，只是狡辩道：“我第一次弄朝服自是不懂的，可乔茗明明什么都懂她也不提点我些，若是她告诉了我朝服上不能绣花我又怎会犯这种错处？”
秋日黑得早，外头天色已经半暗，在昏暗的视线中，沈和颂瞧着柳芸这张骄纵的脸，平日里他最爱的便是柳芸娇滴滴的，朝自己使小性子的模样。可今日他却没理由的涌起了一股不耐烦。他思绪模糊，不由想到乔茗刚入门时怕底下人疏忽纳错了朝服害他在朝堂上吃挂落，便决定亲手为他纳制。她在昏黄烛光下一遍遍的翻书，一次次的差人去打听朝服有哪些忌讳，再一针一线的纳制。她不厌其烦，细心至极，为他做了七年。当初未曾重视的点滴暖意犹如一道利箭，穿插过七年时光，终于在这一刻，正中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