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身份
云为衫醒来时,发觉自己正倚在一把椅子上,双手双脚都被铁链锁住。
周遭的墙壁上长满了青苔,有着浓重的潮气,地面也是冰冷的。
整个室内没有一扇窗户,一丝阳光都透不进来,只有微弱的烛火发出些光亮,让她勉强看清前方森冷的重重铁栏。
这里应该就是宫门的地牢。
只是云为衫无法分辨现在是白日还是黑夜,也不知自己在这里待了多长时间。
起身查探时,手脚上的铁链互相碰撞,发出叮啷的声响。未几,声响又传了回来,在这偌大的室内,阵阵回旋着。
她抬手挥了挥,将铁链的声响弄得更大些。
没过多久,远处的人应是发现了她这边的动静,传来了琐碎的脚步声,随后就是隐隐约约的交谈声。
金属之间的碰撞开合发出清脆的声响,云为衫知道那是外面的铁门被打开来,有人过来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就静静坐着,注视着声音传来的转角处。
先是一双靴子进入了她的视线,然后是一片衣角。最后,她看见身着黑衣的宫远徵朝这边走来。
光线昏暗,云为衫看不清他的面上的神情,但发现了他的装束没有更换,所以她应该没有昏迷太久,至多不过几个时辰。
宫远徵一进门来,就看见坐在椅子上的姑娘蹙着眉,眼中含泪,朝着自己的方向伸出手腕,露出她被铁链箍着摩擦出的红印,委委屈屈地控诉着:“小徵,你看。”
宫远徵缓步上前,但没有去看她的伤势,只是细细看着她的面容和神情。
这样的云为衫过于陌生,宫远徵有些恍惚。明明是那样熟悉的人,为什么一夜之间,他们俩之间就好像横亘着太多事情。
到底什么样的她,才是真实的呢?
云为衫见他不理自己,收回手腕,低低笑出了声。
下一刻,一道刀锋就挥至她咽喉处。
刀的主人冷冷发问:“告诉我,你潜入宫门是为了什么?”
“我是被家里送进宫门,参与宫门选婚的呀。”
“为何要逃?”
“我想家了,想回去看看。”
“顺便带上出云重莲?”
姑娘的脸上挂着理所应当的表情,挑了下眉:“小徵,这是聘礼。”
宫远徵听到这样的话,也笑了。
他收回了刀,然后在云为衫的面前单膝蹲下,抬头看着她那双漆黑又到深不见底的眸子。
“你是无锋之人,对不对?”
对方似是异常惊惧,紧紧抓住少年的手 ,慌乱地问:“我若是实话实说,徵公子可以留我一命吗?”
少年没有回答,他沉默地看着云为衫的神情。留她一命?可他根本就没有动过杀她的念头。
云为衫拉着他的手,贴在自己的面颊上,扬起一个笑脸:“我相信徵公子舍得用出云重莲救我,就不会舍得我死。”
“云为衫!”
积蓄太久的情绪在此刻迸发出来,宫远徵用力拂开她的手,站了起来。他的胸膛急速起伏着,喉间涌上了腥甜之意。
他气得声线都发了抖:“你摆出这副姿态,到底是想让我留你一命?还是想让我当场杀了你!”
都不是,云为衫想。
手肘因为刚刚宫远徵的动作,不小心撞到了椅背上,现在有些发麻。
她没去管少年的怒意,只是偏着脸,像模像样地为自己检查伤势,然后揉了揉自己的小臂。
一滴泪悄悄地在她的动作之间落入发丝,转瞬间就消失不见,没能留下一丝痕迹。
云为衫只是不想面对他,想让他离开这里而已。
她的计划是让自己的身份暴露,顺势坦露自己所做的一切,还有她所知道的无锋的一切消息。
这样得到的消息,宫尚角自然不会再有太多怀疑,可以直接开始提前安排对敌之策,不在揣测她的消息真假上浪费时间。
只是,云为衫没想到,来的人会是宫远徵,如果将她在宫门的所作所为全部告诉他
他知道了全部真相后,会原谅自己吗?
他凭什么原谅自己呢?
云为衫缓缓地眨了两下眼,抬起头,直面宫远徵。
既然如此,所有是非对错,就在今天,有个论断吧。
“我是无锋。”云为衫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四个字之中,她将“是”咬得极重,刻意强调。
宫远徵的怒意还未平复,冷不丁听到这句话,愣在当场。
对面的人看到他的反应,似是觉得有些奇怪:“小徵,你不应该早就猜到了吗?”
她斜倚在椅子的扶手上,好整以暇地整理自己刚刚撩上去的衣袖,偏头看他:“我是无缝的魑。”
似是觉得这些话语将对方刺激得不够,云为衫还提起声调,催促道:“小徵,你想问什么,问呀。”
她是无锋,云为衫真的是无锋。
宫远徵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他就站在原地,思绪乱极了,与云为衫相处时的各种零散片段在他脑海中窜来窜去,可他什么也抓不住。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最初最初她是最初他们是怎么样的?
是那个黄昏,是那个院落。
宫远徵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快步走到云为衫身前,两手撑着木椅的扶手,将她禁锢在椅子上。
他欲低头吻下,却听见铁链哗啦啦地响起,是姑娘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无比亲密的姿态。
可随后宫远徵就感到喉间一凉,再然后便是一窒:云为衫用铁链将他的脖子紧紧勒住。
铁链触及皮肉的冰凉,让他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看到的是一双含着冷冽笑意的眼。
他握着椅背的手松了开来,身子也朝后撤去,脖子上的铁链随着他的退让渐渐卸了力道。
“小徵,或许现在的我多一个罪名少一个罪名都没什么区别,但我还是想解释一下。”云为衫将缠绕在少年脖子上的铁链松开,也放下了手。
“我来宫门,根本就没有想和你打交道,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挠我的行动。”
手还未放回身侧,手腕就被宫远徵一把握住:“那天晚上,你出现在后山附近,根本不是为了找路回家。”
“当然,我是去打探后山的消息,传递给无锋呀。”
“那你这次”
“这次不是”,云为衫打断他的话,“这次我是真的想逃。”
她耐心解释道:“我现在已经不是执刃夫人了,绿玉侍的身份也名存实亡,我去不了后山,无锋交给我的任务我完不成了。”
“我继续留在宫门,难道等着无名得到无锋的命令,过来杀掉我吗?她可是魅。”
“我会帮你。”
宫远徵上前一步,“我说过,我会帮你。”
少年话音刚落,姑娘就笑了,笑得眉眼弯弯,倒向椅子的一侧,肩膀都耸动起来,像是听到了极其有趣的事情。
“徵公子,时日久了,你自己都忘了当初你和我说这句话时,是抱着怎样的心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