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次交锋
画像被送往黎溪镇的第三天，云为衫的心情反而不像前两天那样压抑了。上官浅说的没错，无锋既然同时派出魅和魑，那么为了让她们有机会完成她们各自的任务，身份这方面，自然是会帮她们布置得滴水不漏。
宫子羽选了她，宫尚角选了上官浅，真是好笑。宫家在无锋的手段面前，似乎表现得有些天真？
但现在也不是高兴的时候。前两日见了宫尚角，也就是上官浅口中的宫二先生，虽然只见了一面，但和现任执刃宫子羽比起来，他明显要难缠得多。
为了消除宫尚角的疑虑，让她和上官浅的任务都能顺利进行，云为衫和上官浅这几天恰到好处地闹了点小矛盾，比如明里暗里夸一夸自己的新郎，再委婉地贬一贬对方的新郎。
当然，宫尚角没什么地方好贬的，所以几次交锋的结局只能是云为衫主动岔开话题。
在耳聪目明的宫家人眼里，这两位新娘已经势如水火了。
宫尚角和宫远徵自然是早就得到了两位姑娘几近反目的消息。
上官浅和云为衫的身份，被加急赶回的信件证实了。从信件里的内容来看，她们的确是上官家和云家的小姐。
但这个消息被宫尚角按了下来，暂时不表。
“远徵，上官浅和云为衫，谁更漂亮？”宫尚角冷不丁问了这个问题。
被哥哥喊来，以为是有重要任务要交待于他的宫远徵，是真的愣了一下。
“都都挺漂亮的”，少年人有些结巴，平常伶俐的嘴，遇上这个问题，居然不是很听使唤。
他想起来上官浅对自己说哥哥才配当执刃时骄傲的脸，想起来她大殿上望着哥哥含着热泪的眼。
不得不说，这位新娘又漂亮，又很有眼光。
至于云为衫，是不一样的漂亮。
在大殿上被宫子羽选为新娘时，她蹙着眉，眸子里有隐隐的泪光，红唇紧紧抿着，面上没有一丝笑意，纤细的肩背绷紧，显得十分僵硬。想来是很不情愿吧？
真可怜，那么努力，逃跑了两次，最终还是被宫子羽那个缺心眼又出身不明的家伙选为新娘。
等哥哥拿回执刃之位，她的处境就要跟着宫子羽一起尴尬起来，说不定还要被连累到赶出宫家。可惜他还没有及冠，若是已经行了及冠礼了，他也可以挑选自己的新娘，他就可以
宫远徵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纷乱的思绪被他强行止住。
“各有各的漂亮&34;他接着前面的话继续说，可惜这时候不仅舌头不听话，嘴角也不由自主翘了起来，暴露出它主人不可言说的心思。
坐在对面的宫尚角很容易就察觉到了这个弟弟的突然羞涩。
少年人，也算情有可原。
只是他严肃了语气，直视着对方不由自主地开始躲闪起来的眼神：“各有各的漂亮，就各有各的危险。”
少年听到这话，收敛了心神，也正色道：“哥哥想要做什么？”
“你去试探一下云为衫。”
“要用毒吗？”
“随你，下手不用太重。若是云为衫露出了破绽，活着比死了有用得多。”
云为衫和上官浅这边又演了一出好戏，仍然是以云为衫找借口“落荒而逃”为结局：
“有些困倦想回去休息一会儿。”
“不用不用，上官姑娘想逛就再逛一会吧，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云为衫一个人往别院方向走去，思忖着这个身份今日也应该尘埃落定了，可还有半个时辰便到了黄昏时分，宫家，一点动静都没有。
难道是出了什么变故？
“云为衫。”
声音从背后传来。云为衫的脚步顿住，她感受到脊背上的汗毛根根竖起，冷意像浪潮一样从背部扩散到全身。
她听出来声音的主人是谁，她也快速意识到现在所处的地方异常隐蔽，是别院前边一个小院落的角落。
侍卫在别院门口把守，离这边有着好段距离，若是她现在死在这里，没有人会注意到凶手是谁。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地方？
宫远徵，是得到什么消息来杀她的吗？
“徵公子。”云为衫回身，向宫远徵行了一礼，声音刻意提高了些，像是怕对方听不清。
对方又露出了他的那副招牌笑容，和给所有新娘下毒，对宫子羽下死手的那天的笑容没什么区别。
“云为衫姐姐，你要回家吗？”少年的心念一转，换了这个亲昵的称呼。
他的目光紧盯着面前的姑娘，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如他所料，姑娘果真慌乱了起来，回答的声音也有些颤抖：“徵公子，我是要回别院。”
云为衫表面上做出慌乱的样子，可心脏和太阳穴也是真的在突突地跳动
。回家？为什么突然说回家？他们在云家查出了什么，现在是要在这里杀掉她？她和对方的距离尚有一丈多远，或许拼尽全力可以逃走。
“姐姐，我问得是，你要回家吗？”
宫远徵的笑容又灿烂了些，像是真的高兴起来：“我知道你不想嫁入宫家，宫子羽也确实不算什么好选择。你一定很想离开吧？”
一番话，让云为衫的心跳平缓了下来：今天应该大抵不是来杀她的。
“徵公子，慎言。执刃选择了我，我自然是荣幸的。”她垂着头，神色不明地对宫远徵的问题避而不答。
宫远徵因为她口中的执刃两个字收起了笑容，但心里有了盘算：荣幸，并不代表愿意，这个姑娘离开宫家的想法一直都在。
“姐姐，我可以帮你”，他尽可能做出一副真诚的表情，又向云为衫逼近了几步，缩短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宫子羽的执刃之位，并不牢固。我不想姐姐被他拖累，我会帮姐姐回家。”
对面的姑娘被他的言语吓得退了半步，纤弱单薄的身体也开始发起了抖：“徵公子！你不要乱说！”
她的手紧攥着衣角，目光闪烁了起来，欲言又止，像是要替宫子羽辩解但又确实知道些内情。最终还是怔怔看着宫远徵，不说话了。
他们现在的距离有些近了，云为衫可以闻到宫远徵身上草药的味道，或许不是草药，是毒药。
对方的打算她差不多已经摸清，无非就是试探，或许还带点拉拢的意思？若是这样，就不用花什么心思，只要装作一副受惊后茫然失措的样子，在对方给出选择后，顺着对方的心意回答，这关就算是过了。
宫远徵观察着对面的姑娘，她看起来确实是被吓着了，情绪有些激动，鬓角都被汗水浸透，现在正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秀气的眉毛蹙了起来，饱满红润的唇也微微张开，看样子是在尽可能快地平复自己的呼吸。
“姐姐，你不要怕，我不是有意吓你的。”
宫远徵又上前了两步，几乎把云为衫逼到了脊背马上就要贴到院墙上的地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只剩寸余。
这么近的距离，他看着这个姑娘。真好看，他想。
姑娘的眼睛里几乎是瞬间升腾起了雾气，肩膀颤抖了起来，垂下了头。
眼泪挂在睫毛上要落不落的样子让宫远徵的注意力从她的嘴唇到了她的眼睛，第一次见面时她的妆容是不是在眼睛周围上贴了很多细小的珍珠？
姑娘们的妆容真是难以理解，可那个妆面真好看，她的眼睛也真好看，她以后会再化那个妆面吗？
“姐姐心里也清楚吧？宫子羽的身世。角门已经传来消息，你的身份没有问题。如果你真的成了宫子羽的新娘，那么在之后的斗争里你就是最无辜的受害者。这是我们宫家的事，我不想你在其中受到伤害。”
宫远徵盯着云为衫的眼睛，手却抬起来伸向云为衫的耳侧。
他比云为衫高上一些，云为衫抑制不住的急促的呼吸就打在他的脖颈上。
他伸手替她理好垂落的发丝，然后顺势覆上她的颈侧，拇指抵着她的下巴微微用力，迫使她抬起头来直面他。
于是姑娘的眼泪就啪嗒落下，打在他的虎口。
“姐姐？”他的目光炙热起来，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发觉，漆黑的眸子紧盯面前人的神色。
一番话半真半假地说出来，现在是姑娘做出反应的时候了，她不可以逃避。如果她选择宫子羽，那就是哥哥的敌人。
哥哥的敌人，自然也是他的敌人，不可以放过。
而云为衫演了这么久，现在确实是有些茫然了。
试探也好拉拢也罢，宫远徵一口一个姐姐真的很反常，像个小疯子。
这算什么？引诱？对她至于用这种手段吗？宫远徵讨厌宫子羽讨厌到这种地步吗？用这种方式都要抢走对方选中的人。
“徵公子”她的声音颤得几乎要随风飘走。
“我想回家，但是”
“执刃已经选择了我，回家”
“我回不了家”
“我会帮你，姐姐。”宫远徵并没有听云为衫在说什么，他只是看着她的嘴唇一张一合，心里想着，她的唇形真好看。像饱满的樱桃，又有些微微上翘。艳红润泽的口脂勾勒出唇形的边缘，这是她喜欢的口脂吗？
等一下，要赔她一个吧？
他把目光从她的嘴唇移到她的眼睛，格外认真地重复了一遍他的承诺：“我会帮你，姐姐”。然后，低下头，吻上了他注视良久的，姑娘的红唇。
真是小疯子，云为衫想。还得愣一下再推开他，这戏码真够难演的。
“宫远徵。”
冷漠平静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在此情此景下却和惊雷没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