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双双
陈厉感受到冒琨的灼灼目光，他并不做声，仍是装作平常的样子点头回应。
这时坐在控制台前忙碌的阿苏似乎收到了同伴的消息，她将手臂上的按钮点开，一个焦急的声音立刻传来：“冒琨老师，有几个人驾驶飞机逃跑了，无浪大哥也没能拦住！”
这指得应该是先前待在这里的御彩霞叶那一帮人，冒琨眼睛滴溜溜地转，他暗暗瞅了一眼陈厉的表情，见对方不太关心只是在房里来回走动，接着吩咐道：“知道了，按原计划来就行！”
那边还没回复，就被阿苏切断了联系，同时继续手头上的工作，冒琨拍拍她的肩膀，回头就要揽住陈厉将他带出高台。
往日水火不容的两个人相互说着话，其实都是些没营养的套话，双方都心知肚明些什么，但都始终不戳破。
在陈厉心里，河津冒琨的形象已经从一个滥杀无辜的坏分子，悄悄转变成了一个投机者，一个既得利益分子，在自己有利用价值的情况下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倒也没什么损失。
之所以要去高台瞅一眼，是要确定冒琨的真正意图，他敢打赌，走出斗兽场，阿苏将会开始自己真正的任务，或许这才是他们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一直被带到大厅，外面乱成了一锅粥，但也井然有序，一部分人被指挥搬挪尸体，剩下的则是去到分散的球状建筑物里察看。
见冒琨走出来，路过的散兵游勇纷纷恭敬地冲他行礼，虽被叫做“老师”，冒琨俨然就是众人尊敬的首领。
同冈山监狱不同，这次跟过来的队伍大部分都是些年纪大甚至带点残疾的手下，一个跛着脚的大哥经过陈厉身边，那截断腿居然插着根木头。
“我和大伙说，有个很看重的年轻人被困在了岛上，这些人二话不说拎起武器就跟我来了。”冒琨虚假的殷勤张口就来，从他嘴里说出这番话倒不觉得奇怪。
碉堡外面站着个庞然大物，见哥哥出来了，这东西趴到地上，硕大的鼻头两边一双惨白的小眼睛眨巴眨巴看过来。
认了半天才认出是陈厉，河津无浪从鼻子里奔出一口浊气，依然用奇怪的尖嗓子嘲讽道：“没想到你还活着，就是这浑身的尿骚味太重，怎么？掉粪坑里啦？”
同哥哥相比陈厉更喜欢这个爱恨分明的弟弟，或许是因为毕生的态度，无浪对他不再有明显的敌意，寥寥几句调侃倒显得亲近许多，惹得他笑着摆摆手。
不过这家伙到底还有多少奇怪的身体？怎么一次比一次过分！
“好了好了，阿苏在地下善后，你最好过去看一看，那里还关着厉害的东西。”听到大哥的吩咐，霸王龙听话地站起身，迈着重重的步子向碉堡后方走去。
人员清理工作差不多完成，从一楼大厅分批押了些人出来，这里面有碉堡的研究员，助理级的全被杀死，剩下的几个年纪较大都是各个分项的高级研究员，还有几个高阶技术工程师。
再后面被人押出来的则是几批的“沉默者”和初级“爬行者”，因为不具备反抗意识，没人强迫他们就可以乖乖听话，从中各抽取了两组标本，其他全部放入林中。
最后则是普通的辐射感染者，这些人年纪都比较大，一辈子关在碉堡对这次入侵也比较木然，陈厉想要从中找到雷爷爷和攀奶奶，可人全出来了也不见这两人的身影。
他抓住一位老者问了几句，老人家垂着眼摇摇头给指了个方向，从表情判断事情可能不太妙，他赶紧冲进去开始寻人。
这些普通感染者都被关在其中一侧球形建筑物里，这里的住宿条件倒还不错，平均两个人可以分到一个房间，地下四处散乱着被褥和衣物，整座二层小楼空空荡荡没人应答他的呼喊。
他是通过轻微的咳嗽声找到雷爷爷的，夫妻二人的房间在二楼最里面一间，爷爷躺在床上静静抚摸老伴儿的银发，房间里没有窗户，只有头顶一盏孤灯长久陪伴。
攀奶奶显然已经死去，侧卧在床头枕在爷爷腿上。
“实在不好意思。。。把你。。。牵扯进来。”雷爷爷喘着气，不断咳嗽，他的嘴角泛起白边，每呼吸一下都像戾风钻入破瓦房般难受。
陈厉坐在床边一张旧凳子上，他想起同官定毕生告别的最后一刻，自己忐忑地发问：“为什么要帮我？”
毕生笑了笑，轻飘飘地回答：“以后你就会明白，你是一个需要别人不断成全的人。”
一个需要别人不断成全的人？是啊，靠着毕生和两位老人的指引他来到这座岛上，从而实现了整个生命的转变，当他矢的记忆全部加载完毕，他脱胎成了另一个人。
可这其中，实在无法言明，命运恰好的拨弄！到如今，他是陈厉还是他矢，或是两者的结合体，一旦平静，这个问题搅得他头昏脑胀。
“爷爷，这里已经被占领，御彩家都被赶走了。。。”陈厉努力劝着这位老人，可对方只是朝他摇摇手。
“我也活不长啦，玉芬她被带回来之后就开始发高烧，伤口也跟着发炎，或许是受心情的影响，她知道我们又要回到这个鬼地方，过着从前没有希望的日子，心里就落下了病，什么药也治不好。”雷朋这会说话慢条斯理，也有可能是没什么力气，他和老伴儿相比其他人来说是幸运的，意识都可以从混沌中苏醒，并且继续相伴，可这也不失为一种残忍。
这样的情景让陈厉心里塞满了遗憾，两位老人一世的搀扶不该落得如此下场，不过从雷朋絮絮叨叨的临终遗言可以听出，他和玉芬逃出来的那几年，已将所有的不甘抚平。
陈厉想起了莉香，他多想把这样的故事告诉给她，那个善良的女孩会说些什么呢？他又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不要给自己一丝的希望。
不知过了多久，冒琨带着阿苏来到房间，整座碉堡已被清理干净，按照御彩霞叶逃跑的时间推算，营救的大部队就快到了，他们必须要尽快离开。
“不介意的话，阿苏身上有可以让人立马死去的药，并且没有一丝痛苦。”冒琨有些着急，他无法理解这三人此时的状态，只求速速解决事情。
陈厉没有理会，倒是雷朋把头转过来，看清来人后点了点头：“又劳了。”
阿苏早已来到床边，听到老人同意后开始注射准备，实际上这副身躯已经浮肿难消，脉搏也是缓慢惯迟，死亡只不过是个时间问题，但等待的时间确实磨人，特别是对这种失去希望的人来说。
针剂一发即入血管，雷朋在朦胧之中悄悄呼喊：“下辈子再见！”接着永远停止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