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掮客
巴哈杜尔下班回到家，他的家在城市边缘的一栋筒子楼里，老式的建筑没有电梯，周围的邻居多是同他一样在当地的矿上工作。
一周只能休息一天，这一天巴哈杜尔是留给女儿的，妻子很早就去世了，相依为命的女儿塔拉因为核辐射生了很严重的病，只能从家里搬到医院常住。
这个周末他在家里做了几道风味小菜，装进食盒后就出门往医院走，隔壁的邻居和他打了声招呼，他们很喜欢塔拉，每次遇见巴哈杜尔总是会问一下她的情况。
不过这次他的情绪很是沮丧，上一周医生和他说，最近塔拉的情况不太好，他在这一周里总是心绪不宁，矿上作业的时候都在想着怎么办，差点就闹出了事故。
应付了邻居几句，他拎着食盒朝医院走，等车的时候他抬头望望天，医生说能救塔拉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把她送到乐园的医院里去，可是他们家既不认识人又穷得叮当响，就连乐园的大门都不知道在哪里。
这天也是塔拉难得的放假天，因为爸爸休息，她再也不用孤单地躺在医院的床上，可以让爸爸推着她出去散散步。
巴哈杜尔看着塔拉扎满针孔瘦骨嶙峋的小手，耳边又响起了医生的话，他不敢在女儿面前表现出过分的悲伤，他唯一的宝贝平常待在医院化疗吃药已经很受罪了，没必要另外承担大人糟糕的情绪。
躲在洗手间里洗着吃完的食盒，巴哈杜尔默默留着眼泪，他感觉人生太没意义，神已经带走了他的妻子，还要让他承受即将失去女儿的恐惧，自己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终日勤勤恳恳的工作，可是难道连一个亲人都不能留在身边吗？
医院里大都是跟他一样的情况，许多人对这些都见怪不怪了，巴哈杜尔突然感觉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递过来一方手巾。
他不好意思地擦擦脸，抬头一看，这人他认识，是个叫加普的商人，或者说是掮客更加准确点。
“为亲人的事儿吧！”加普仿佛感同身受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脸上也显出悲哀的神色来。
巴哈杜尔本身有些反感这些人，不过这些天自己被绝望困住得太狠，对这些倒是麻木起来，他默默点点头，继续清洗着食盒。
加普其实一早就留意过他家的情况，这医院里的八成病人和家属他都能认得清，稍微找找关系好的医生一问，什么情况都能知道了。
“别担心，有问题就找加普，这是我的名片，实在没办法就打电话给我。”加普将名片塞到他的口袋里，并未多做停留离开了。
这个加普浑身西装笔挺，平时开的车也都是好车，能看出来日子过得很是不错，巴哈杜尔不敢将手掏进口袋，小小的一方名片如千万重量缀在他身上，让人不知所措。
陪塔拉玩了一天，直到女儿沉沉睡去，他才离开了医院，回到家他简单地洗漱了下逼着自己尽快入睡，明天还得早起继续下矿挣钱。
就在刚睡下不久，一阵急促的电话声将他吵醒，话筒里病房的护士唤他赶紧过去，就在刚刚，塔拉的心脏骤停，医生正在抢救中。
他整个人一激灵拿上钥匙就出了门，大晚上的打不到车，只能着急地跑着去医院。
到了医院，塔拉浑身插满了管子，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好在她的心跳又回来了，急救的医生忙得满身汗，看到父亲赶过来迎过去说：“情况很不好，孩子差点就救不回来了，希望你们家属尽量多陪陪她吧，她的时间不多了。”
“医生，救救她吧！求求你！”巴哈杜尔痛苦地抓住医生的手，慢慢滑跪在地上呜呜大哭，可是医生也无能为力，只能挣脱他的手回了办公室。
不一会，他红肿着眼睛敲开了医生的门。
“医生，能救塔拉的办法是不是只有去乐园？”
“是的，地面的医疗水平太落后，乐园有非常先进的治疗仪器，甚至有专门针对她的病而设立的医院，我想对塔拉来说那是最好的地方了，不过，去那里需要很多很多的钱。。。”医生歉意地看着这个父亲，虽然见惯了生死，可往往到了这一刻他心里的麻木感还是会消散而去。
听完医生的话巴哈杜尔低着头默默走出了病房，他捏紧口袋里那小小的一张卡片，毫不迟疑地朝公共电话走过去。
“喂，是加普吗？”
加普此刻并未睡下，出于职业敏感度，他能听出来电话那头的人正经历着不幸：“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要救我的女儿！无论付出什么我都不在乎，我要她能进乐园的医院把病治好！你能做到吗？”
加普想起来，这个声音的主人是今天在洗手间碰到的那位父亲，他在电话里约好时间，拎着包就出了门。
那晚他们两人在医院的走廊里商量了一宿，医院里的人都知道加普是做什么生意的，只要是有利可图的事他都有份参与，久而久之他们都习惯了，毕竟这在地面世界，医学往往给不了所有人希望。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第二天巴哈杜尔就签好了合同，他辞去了矿上的工作，跟着第三天就来了一波人专门把塔拉接走了，他一直跟着这伙人确认女儿是真的被送上了乐园，随后才安了心跟着加普离开。
辗转了几日，加普始终带着他在夜晚赶路，虽然签了卖身契，可是具体自己会被带到哪里干什么他是不知道的，每次询问加普，都被回复：他下半辈子是不要想着自由了！
因为女儿在他们手上，巴哈杜尔只得任凭加普带着走，片刻不敢生出逃跑的心。
虽然心里已做好了准备，可是随着二人越来越向目的地靠近，他明白过来加普所说“下半辈子不要想着自由”是什么意思了。
他从前所在的村子每年总有那么一些人突然失踪，据说都是被卖去了南方的“魔鬼角”，那里被村里人描述得十分恐怖，不过具体什么情况大家都不知道，只是知道那些失踪的人再也没回来过。
此刻反悔已经来不及了，想想病床上塔拉的小脸，他咬咬牙不再去问。
几天后，加普告诉他目的地就在前方，他们穿过一片无人区后，来到了一个村落，这里十分落后，巴哈杜尔的老家已经很穷了，可这里简直是原始的农耕社会，每个人都黑瘦黑瘦的，睁着双凶恶的眼睛盯着外来者。
显然加普经常到这里来，他熟门熟路到了当地一个人的家里，对方听了他的来意进屋打了个电话，接着招待他们进屋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