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业障

    第一面，他嘴角倒是带着笑意，只不过笑意在下一秒就消散了。“咳咳——不好意思，我最近有点感冒，沾染了寒气，你自己找个地方坐下吧，我去帮你拿菜单。”

    他咳嗽咳的，肺似乎都要出来了。这人的嘴唇很淡，颜色灰里透白。病怏怏的。“天星地力，荼天禄律。弟子张宇，寻老祖宗之助——借我开眼见障！”

    话音刚落，我就看到从那人的脸颊两旁蔓延到胸口的位置上，出现了一条金色的符文，金色的黑色的符文环绕折叠在一起，其中一缕黑影拴着红线，竟然匀到了段思雨的身上。这些是环绕在他身旁的。还有直接捆在他身上的。那些同样是黑线，黑线和铁链并无二样。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紧密相连，纵横交错的业障！那人的胸口牌子上写着两个字。王云。“我爷爷常说，这人活着的时候做的坏事，就等于是跟地底下的牛头马面借钱，死了以后都会有人收取利息的。但是这王云家干的坏事太多了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欠的太多，下面的人都等不及，人还没死，要钱的人就先上来了。”

    业障乃是人的一声犯下的罪孽。或者背负的罪孽。许是先天就带着的，许是后天生的。但不论是先天还是后天创的罪孽，像王云这人身上，业障直接变成铁索铁链，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回见到。我算是知道他为什么要找段思雨的茬了。王云得找人分分他的孽障。或者……借活人的运，渡自己的活。“思雨姐，他应该也是让人给下套了。”

    我冷笑一声。害人终害己。当时听村长说话，我就觉得不对劲。这人怎么可能做这么多的坏事，还能安然无恙的活到现在？现在看来，估摸着王家人应该成了炼降头的器皿。活人皿。王家以为自己在利用别人，从而除掉自己路上的障碍。未曾想，自己却成了别人生火的燃料，行车的机油。“我去下洗手间。”

    我轻轻的拍了拍王云，顺便将手里的红绳贴在他的身上。红绳能告诉我他这人的位置。我打算去他们这饭店后面看看，兴许能找到些不可多得的收获。王云不疑有他，给我指了个厕所的方向就找了个凳子，坐下去歇息了。他现在喘气儿都累。百鬼缠身，不累就怪了。饭店的后门有片荒地，怪就怪在荒地的远处还有个围墙。为什么王家人要将这荒地围起来呢？我闭上眼睛，同时咬破食指，将鲜血点在我的脑门上。爷爷开天眼的时候，人眼天眼能一起看。我却不行。我得关闭人眼，断绝人与天的联系，才能开天眼看路。我看见……这片荒地之下，竟然都是尸体！那些尸骨横七竖八的，惨不忍睹。有的尸体身上缺胳膊少腿，有的则是断成了两半。甚至有的人脑袋都已经没有了。“段思雨，你们家这村子里，到底都什么卧龙凤雏啊！”

    这事情有点难办啊！原本我还想着，这可不可能是一处乱葬岗。可是……“这些人身上穿的衣服虽然有些破旧，但都是现代涤纶布的衣服。而且从尸体的干枯风化程度来看……这些人像是被什么东西活生生吸血，吸死的！”

    乱葬岗都是以前战乱饥荒的时候，丢的尸体。那些尸体要么不穿衣服，要么穿的也是古装。这些穿着现代服饰的尸体……现在这太平盛世，咋可能还会有乱葬岗！我顺着天眼，走到荒地正当中。睁开眼睛，天眼便消散了。我看见这地方是一个小坑，坑上面的土都让人给刨没了。土下面是一个类似于棺材的黑木盆，盆里面晃晃荡荡的，沾满了游蛆的血。我想起来爷爷之前跟我说过的话。“不该的事情变成该的事情，不可的事情变成可的事情，说明普物已经变成了祭物，物里面……葬的也不是人，而是养怪、妖的。”

    传言新萨满教的那些婆娘里，十个有九个杀人如麻。他们讲究自然，信的教里，自然者却不包括人。他们可能会对野狗野猫施以援手，但杀一个人对他们来说却远没有踩死一只蚂蚁罪孽深重。我有些惶恐不安。若是对上个萨满巫师，我这刚学了一个月的三脚猫，可打不过啊！突然，那正当中的棺材发出一声石碰石头的推拉声音。“噌——！”

    “啧，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毕竟我是爷爷从小宠到大的，我小时候要什么有什么，谁欺负我了都有爷爷撑腰。现在这家伙吓唬我，非但没给我吓唬走。我脾气上来了，一时间竟然是愤怒战胜了恐惧。“我管你是不是萨满教！你们不积阴德，净干那伤天害理的事情，既然有东西不让我走，那我就不走了。给你们家弄个稀巴烂，届时想让我走，我还不走了呢！”

    我一脚就给这水缸似的长条木桶踹开。“木头板子都开了，漏了风，我就没必要再进别的礼了吧？你这主人都开门迎客了，我不能不给面子！”

    这木桶里面的死人远没有这外面的死人恐怖。这里面躺着的，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尸体。唯一奇怪的点，也就是他的尸身保留的过于完整了。没有半点腐烂，自然风化成干。但……这可是在水上啊！那黑水上面，白蛆抱团取暖，一窝一窝不断地蠕动。可尸体却干巴成了皮包骨头……这是怎么回事？“你没死吧？”

    破天荒的，我朝着那闭眼的干尸说了这句话。“你若没死，就动动，你若死了，那也不介意我再让你死一回吧？”

    说罢，我拿着剑鞘直接朝着水里面漂浮着的那个东西胸口上刺去。“大胆小辈！为何饶我清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