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中元节
小欧身子骨瘦弱，哪里是我这个自幼打熬筋骨的粗汉子的对手，而且我这一下出手也挺重，直拧得他胳膊嘎巴作响。
“哎……胥哥……哎呦，你轻点，你干嘛呢？”
我这骤然发难让小欧是大惊不已，还没来得及发问就因胳膊的吃痛变得恼怒起来，不住的使劲挣扎想要脱离我的控制。
我不理会小欧的惊怒，左手按住他一个劲晃动的脑袋，对着他的眼睛仔细了看了一眼。只见此时的小欧眼中浑浊不在、神色清明，体内气息也是毫无异常，尤其那上楼之前还在眉间萦绕的死气更是已经消散无踪，这让我更是疑惑了，完全弄不清楚他进门之后这一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你快放开我！”
可就当我还在出神之际，身下传来的怒喝却是让我猛然醒转，先不管小欧是如何恢复清明的，但至少现在被我摁在地上的他肯定没有问题，更何况他才是这间凶宅的真正受害者，那闹鬼的事儿还没整明白呢，现在又被我给收拾了一顿，这事往哪儿说他也是够冤的。
于是我连忙松手将小欧从地上扶起来：“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兄弟，真的不好意思，我刚上来见门开着、屋里也没开灯，我的东西也丢在门口，你这突然从屋里出来我还以为遭贼了呢，一时慌了神，抱歉、抱歉！”
我可不敢跟小欧说起他刚才被这迷了心智的事，只能是指着门口洒了一地的行李瞎胡诌，反正他刚才心智被迷，肯定记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糊弄过去也就得了。
小欧本来还一脸不悦的揉着胳膊呢，听我这么一说脸上顿时露出迷茫神色，我可不想让他生起什么疑虑，赶紧拉着他一起帮我把门口的行李给搬进去。
进屋之后，小欧蹭蹭蹭地将屋里所有的灯都给打开了，我能感觉出他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为了缓和一下他的紧张情绪，于是便装作参观的模样在屋里一通转悠。
客厅、厨房、卫生间，两间卧室加阳台我是一个犄角旮旯都没有放过，我这明面上看似乎是在参观他的房子，其实就是在找寻可能的异样之处，不过一番逛下来后却是啥也没有发现。
不过这时我早有计较，也不在乎找没找到什么不寻常的东西，只是啧啧的对小欧说道：“这屋子真是不错，我就住你室友留下来的那间房吧！”
小欧一听脸色又变得紧张起来：“那屋子……”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所以不等他把话说完，直接打断道：“哎！男子汉大丈夫的，有什么好怕的，我觉得你肯定就是这段时间加班太累了。等我收拾好床铺，等下请你撸个串、喝点酒，保你今晚睡个好觉。”
说完我简单归置了行李后，就拉着小欧去外边吃了个夜宵，美曰其名谨贺乔迁，实际仍是想要宽慰小欧心头的惊惧，让他不在对昨晚闹鬼之事挂怀。
几杯啤酒下肚之后，再加上或许是又有人作伴的缘故，小欧原本还有些郁结的心情一下就打开了，那眼中此前藏着的忧虑惶恐也随之不见，我俩频频举杯，彻彻底底的喝了个痛快。
吃完夜宵回去睡觉时，小欧因为喝了不少的酒，脑袋一挨着枕头就已是鼾声四起，我睡到了他同学原先那屋，虽然也没少喝，但还是留了只眼，担心夜里再有什么变故。
只是没想到这一觉睡到天光大亮也没发生半分怪事，那些小欧口中窸窸窣窣的怪响更是丁点未闻，并且此后一连十数天也是如此，要不是那日曾亲见小欧眉间萦绕的死气和他心智暂失的诡异模样，我甚至都要怀疑这屋闹鬼的事恐怕只是市井街巷以讹传讹的妄言罢了。
难道说又或是这屋中确有怨念滞留，但因小欧此前那位同学火眼高、八字硬，屋内的冤魂不敢惹他，所以小欧与他同住自然无碍。可等得这位同学离开之后，孤身胆小的小欧当然就难逃怨念的侵扰了，直到我搬了过来。
而我这道门传人的身份虽然如不自述、常人绝无知晓可能，但对于那些游魂野鬼、邪祟阴物之属，这种源自本源气息上的差别，会让它们就像耗子见猫一般本能生惧，然后只得藏形匿迹、不敢造次，这就让小欧又恢复了惊扰缠身之前的正常生活。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我没有实证的猜想，只是这样的猜想再加上连日的平安无事，也让我不禁确信如此，便慢慢的将这屋中所谓的闹鬼一事抛之脑后了。
这天下午，我正对着电脑一通忙活，小欧笑嘻嘻的跑来对我说：“胥哥，今天要没什么事就早点下班呗！”
“咋了？有事啊？”我头也不回的问道。
“嘿嘿……”小欧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我今天过生日！”
“你过生日？今天？”我诧异地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回过头来：“那可得给你好好庆祝庆祝，说吧，有什么安排？”
“也没啥特别安排。”小欧说道：“就是想叫上你还有组里其他同事一起吃个饭。”
“好啊！”我欣然应允。
虽然公司的正常下班时间是晚上六点，但对于我所从事的职业而言，几乎就没有准点下班的概念，深夜加班那都是常态。
可今天既然是小欧的生日，而且他又提前给我打了招呼，怎么说也得给足他这个面子，所以六点一道我就强行拽着组里的所有同事下班了，一行七人整整齐齐的冲出公司时惹得其他人皆是侧目不已。
小欧订的这个饭店就在我和他租住的小区后面，位于一条巷子深处，是一家专营川菜的苍蝇馆子。可别看人家店面不起眼，但在这附近却是颇有口碑，要不提前预定，随随便便都得排上两个钟头的队。
因为公司离饭店的距离也不远，我们几人就这么说说笑笑的步行前往，刚要拐进饭店所在的巷子时，就见一位老奶奶正蹲在路口往一个小铁桶里烧纸钱，旁边的地上还用盘子扣着一碗米饭，三香两烛则插在一旁的半块萝卜上，燃势正旺。
组里有个同样是实习生的小姑娘见状讶然问道：“这是干嘛呀？怎么还在街上烧香烧纸呢？城管不管么？”
边上一个男同事不屑的说道：“城管？平时要是这样干可能他们也就管了，但今天，再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来咋呼。你看，那边不还有人在烧么？”说着男同事伸手往左侧前方一指，不远处的街角同样也有一位老人家在烧纸。
小姑娘奇道：“今天怎么了？有什么特殊么？”
男同事笑道：“亏你还是做策划的，今天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呀？七月十五中元节，今天可是鬼节，鬼节你知道吧？传说阴曹地府会在今晚大开方便之门，好让那些游魂野鬼回到阳间索要些香火祭品，这就跟咱们过春节一样，可热闹了！”说着他还作出一副鬼脸吓唬周围的同事，小姑娘自然也是笑骂回应。
旁边另一位同事开着玩笑说道：“小欧，怪不得看你总是一副肾虚的模样，原来是鬼节出生的呀，那就怪不得了，阴盛阳衰嘛！哈哈哈……”
几位同事和小欧就着这个话题聊得是逸兴横飞，但我却在一听见“鬼节”二字时，心头不由得就是一跳。
这倒不是因为我居然会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也不是讶然小欧竟然生逢如此时日，而是莫名的就感到心头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慌乱之意，脑中似乎有什么事情一闪而过，好像被我遗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