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入宫赴宴
见面前少年是真的快要控制不住要杀她灭口了，顾采清忙收起玩笑的心，正色道：“若我猜测不错的话，阁下易容入我将军府中是为了我父亲？”
元绍紧抿着红殷殷的嘴唇，没承认也没有否认。
顾采清直接当他承认了：“我收你做近卫也是为了我父亲。”见元绍依旧没有什么反应，接着说：“父亲此次立下硕大战功回到都中，依我所见，朝中的人，多半会容不下他。”
“大将军的战功累累，即便容不下，朝中那些匹夫也不能拿他如何。”元绍盯着她说。
“是啊，可是，如果容不下父亲的是皇帝呢？”顾采清叹道。
元绍似乎没有想到有这个可能，立刻压低声音警告她：“大将军多年的功劳，谁容不下他唯独皇帝怎么可能！北祁离不开镇国大将军！”
顾采清看着唇红齿白的元绍，有些不大习惯地搓搓手指，将要说的仔细再排过一次版：“北祁是离不开镇国大将军。但不是皇帝非我父亲不可。”
元绍怔道：“你，什么意思”
“阁下大概多年来行走江湖并不了解王城，更不了解掌握着最高权力的那个人到底会怎么想。”顾采清一字一句地说，吐出的话却叫人心尖发凉，“父亲手上太多兵权了，功高盖主这一词有听过吗？即便皇帝再如何相信父亲，行至此刻也禁不住其他人一句话的挑拨。”
“帝王的信任脆弱不堪。帝王的嫉妒，也是十分汹涌。”
这番话直白得没有加一点掩饰，让元绍震惊地半晌说不出话来。顾采清手点着眉心一点点给他说：“我虽这么多年没有出过府也并无与其他官员家眷来往，但史书还是读了不少的，我只知道，历来像我父亲一般的声名赫赫大将军，皇帝都容不下他们。”
“看清楚昨日父亲他们回都时百姓相迎的盛况了吧？这不是个好兆头啊。”她叹道，“你觉得，皇帝会想要个声名比自己还好，兵权能与自己抗衡的臣子吗？就算他知道这个臣子比所有人都忠心，每每入寝后，也会做着江山被夺的噩梦。”
“你说，皇帝能留我将军府吗？”
说完，她留给元绍自己想象的时间，慢悠悠地喝着自己的茶。
差不多一杯茶后，元绍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不好，他再次直视着顾采清的眼睛，说：“大将军的处境，元某明白了，可二小姐的目的是什么？要元某做什么？”
顾采清放下茶杯，撑着脸瞅他一眼，想了想说：“我不知道当初为何你投营时父亲拒了你，但说到底你是因崇敬想为他效力，那便好说了，你留在我身边，我要你帮我。”
“帮你，什么？”
“救我父亲，救我将军府。”顾采清想着书中顾氏一家的下场，笑说，“父亲如若被搞垮了，我也就跟着垮了，你瞧我这么娇气又不好养活，就当可怜可怜”
“好。”不等她一通卖惨说完，元绍便答应道。
顾采清反而愣了，想到昨晚用饭时和顾抚远顾湛的对话，无奈摊手：“你们好歹也跟我再说个几回合再答应啊。”
“不是为了你们将军府，更不是为了你。”元绍冷声说，“大将军那样的人，不能被朝堂所谓的阴谋拖下水。”
他原本是想像往常一样对这个娇小姐的话嗤之以鼻，不屑一顾，但是即便是他，仔细想想也觉得顾采清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想到大将军或许会被构陷，被谋害他就手脚发冷。
顾采清若有所思地盯着他:“我瞧你似乎十分担心会如我所说一般？怎么，你从前与我父亲是有什么渊源？救过你？”
“没有渊源。也没有恩情。”元绍松开攥紧的拳头，“但大将军于天下人都有恩义。”
哦，懂了，行走江湖的侠士都是这么心怀家国有情有义的，可以理解可以理解。顾采清认同地点点头。
接下来铃铛搬着食盒进了院子，元绍来不及扣上面具，也不便在留着，从窗户跳了出去，衣角刚消失，铃铛便推门进来，小脸憋得红扑扑的，看顾采清已经坐在茶桌前，还有些讶异：“小姐已经起了？”
顾采清随便编了个瞎话：“是啊，父亲兄长刚回来，有些开心。”
铃铛自然是深信不疑的，还是乐呵呵地给她说今早从厨房回来遇到的一些趣事。
顾采清想了想，虽然要干大事了，但是还是别让这个小丫头这么快就知道了，万一吓着就不好了。
这样一来，元绍暂时就只能避着点了。
于是近来好一段时间铃铛起夜几次或是白日进顾采清房间时，总能看见个黑色的身影，一闪而过，隐约看得见惨白的脸和鲜红的唇，吓得她找顾采清哭丧着脸说院子里闹鬼，把顾采清说得哭笑不得，把藏在暗处的元绍气得够呛。
日子一晃到了要赴宴的时候了，看过芙蓉阁送来的衣裳和首饰后，顾抚远思索了许久，还是叫来管家娘子秋棠，去给小女儿点了几个稳重可靠的丫头。
毕竟那可是进宫，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顾采清好奇地打量着秋棠和她身后的四个丫头。她是知道秋棠的，先夫人去世后顾抚远没有娶继室更没有纳妾室，将军府没有女主人而唯一留在府里的顾采清年纪尚小，府中事宜三年来都是交给一位管家娘子的。听说这位秋棠娘子精明能干，将全府治理的恭顺忠心，别家府里多少都有些下人偷鸡摸狗、奴大欺主的腌臜事，将军府里却没有，可见这位娘子是个很有本事的人，只是听说一直在帮忙打理外面的商铺，顾采清才没能见过她。
现在看见了真人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多一些。秋棠娘子身材高挑，有些壮实，姿容平平但好歹高鼻圆眼，看着也算舒服，只是这样看起来老实纯善的妇人竟然管着偌大一个将军府，叫人不敢相信。
秋棠注意到这位二小姐好奇打量又极力克制不想显得失礼的样子，忍不住微笑道：“二小姐，这四个丫头是将军特意吩咐奴婢为二小姐挑选的，年岁不大，但是个个都聪明伶俐，适合明日带着去赴宴。”
见顾采清目光看过来，四个丫头立刻福身行礼，同声道：“见过二小姐。”
顾采清漫不经心地扫视着这四个丫头，都低头敛着眉，倒是个个长得眉清目秀，尤其是中间眼角有一点红的那个，还颇有些清冷美人的样子她的目光在注意到四个人交错的手上时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对秋棠浅笑：“劳娘子费心，也替我向父亲道谢。”
秋棠笑着应下，回头便收起笑容，对那四个丫头嘱咐道：“跟着二小姐切记以二小姐为优。”四人皆低声应是。
顾采清听着秋棠对她们的训话，眼波流转。这话的意思，不像是在交代她们进宫行事要沉稳，更像在交代一旦有危险以顾二小姐的性命为先。
有个将军爹还挺好的，至少不用太担心身边没人救她。顾采清满意地勾勾嘴角。
那几个丫头年岁看着不大，但是每个手上都是一层发黄的厚茧，看起来应该都是练家子。
第二日梳妆时，四人整整齐齐地站在她身边，只有铃铛一人包揽梳头和点妆的活计。
铃铛还小声问她：“小姐，为何不叫秋棠娘子点来的人，说不准有番好手艺呢。”
顾采清用力抿了口唇脂，眼神轻飘飘地在她们之间来回几遍，没有说话。
人家可能拿刀比拿黛笔顺手。
最后铃铛为她小心地穿上那件说是用银汉锦做的流光溢彩的衣裳，扣上腰带后还为她挂了一圈精致的流苏挂件，是用玉色的丝线编织而成的一组玉佩，她动了动，玉佩之间碰撞发出清脆如泉响的声音。
铃铛说：“小姐，这个是禁步，宫中规矩多重仪态，咱们将军府又是高门大户，嬷嬷特意吩咐了，要带上这个压着裙摆，还好看。”接着又是嬉笑道：“不过小姐原本步子就小，戴不戴这个裙摆也是不怎么动的。”
确实如此，她走不快，这天精心梳妆了一番，平常一根簪子就挽起来的长发这次用了许久时间叫铃铛仔细梳起，簪入了首饰点缀了几分颜色，配合着她精致的眉眼，和身上蓝白飘逸的广袖，比起先前的温婉端庄，更添了几分金枝玉叶的贵气。身后跟着的四个丫头掩下眼中的惊艳，其中叫山果的丫头悄悄凑到铃铛边上，滴溜圆的眼睛笑起来像只小狸猫：“铃铛姐姐，咱们小姐可真好看。”
原本这四人同铃铛这个贴身丫鬟是说不上话的，可架不住铃铛和山果都是如出一辙的自来熟性子，又是夸到了自家小姐上，铃铛仰起得意的小脸，好像是夸了自己一样：“那是自然，咱们小姐可是顶好的样貌，王都里不会有比小姐更好看的姑娘了。”
“是这样吗？那真不知道咱们小姐以后会嫁什么样的公子呢。”
“这可说不准，小姐当嫁王侯将相，天皇贵胄不过还尚早呢。”
山果笑说：“天皇贵胄可不能乱说。”
“还在咱们将军府呢，没事。再说了，”铃铛撇撇嘴望向顾采清的背影道，“我看谁都配不上咱们小姐。”
顾采清走在前面忍不住捏紧了手指关节：“”她都听着呢！
在府门口上马车时，她扭头瞪了铃铛一眼，低声道：“别乱说话！”
铃铛和其他四个人一样不能上马车同坐，和山果对视一眼，讪讪地低头，轻轻抽打了自己嘴巴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