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徴宫的夜晚总要比别处更黑些，因为你太过耀眼

    宫远徵，这次你可小瞧我了。

    羌活，防风，苍术，细辛，你品着嘴中他塞给你的那颗药丸留下的味道，大致猜出来是哪几味药，白芷，甘草，黄芩，地黄，川芎，三步一味药，都叫你猜出来了，毕竟咱江家的医术也不是盖的，你心里念着这些药名，身上慢慢暖了起来，心里也暖了，鼻子却酸了，这哪是什么毒药，分明是疏风解表，除湿驱寒的良药！

    你抬头看着前面那个少年的背影，一阵接着一阵地心疼，你啊你，让我说什么好，就算是对别人好，也不会好好说话是吗？既害怕被看穿，又渴望被读懂，只会惹得我心疼，惹得我红了眼眶的毒舌笨小孩。

    你若无其事地快步跑过去，与他并排走着，你感觉到他在低头看你，你抬头捉到了他的眼神，那清澈的眼神中还带着一点疑惑，你也不说话，只是开心地笑着与他并排走着对视着。

    “蠢货，”看着你那不值钱的样子，他脱口而出，随即转过了头，走得更快了，你又被落在了后面，你小子，明明耳朵都红了，你又笑着小跑着追上去，与他并排走，他又甩下你，你又追上去，就这样，你们一路追追逃逃，到了徴宫门口。

    多年与各种花花草草打交道，你立刻便嗅到了这似云一样淡淡的莲香，沁人心脾，还带着些许甜意，是出云重莲的气味，遗世独立，就像这空荡荡的徴宫，就像徴宫中孤独的人……

    “怎么了？”他回头看你愣在原地，他好像想到了什么，转过身，抱起手来，“这里一直都只有我一个人，上次不是见过了吗？”他的话熟练得让人心疼，越是这种无所谓的神情说出的话越是锋利，一下一下划着你的心口。

    从前的几千个日日夜夜，你都是一个人吗？会很孤独吗？会喜欢一直待在徴宫吗？所以，从前的每天都像没有我的今天一样，一个人走很久的夜路，一个人住很大的徴宫，只要你不在徴宫，只要你不燃起那一盏灯，徴宫就暗入夜里，好像旧尘山谷从来就没有这个地方一样，你每天晚上燃起那一盏灯，到底是为了药理研究，还是为了告诉大家，你在这里？若是没有了出云重莲，你夜里没了事做，心里没了牵挂，该有多难熬？

    你红了眼眶，幸好夜色已深，藏起了所有的情绪，你冲他微微点头，什么也没说，好像什么都说了，他也好像明白了似的，垂下了眼帘，转身推开了大门。

    “但好在，今天你不是一个人。”他身侧亮了起来，你不知什么时候提过一盏灯与他比肩而立，细柔轻语。

    偌大的徴宫终于有了一点光亮，这一次，徴宫的门口不再是一个人，他低头看着你，眼中藏了好多你看不懂的东西，你抬头与他对视，各自把各自的心事藏进了黑夜。

    ‘比起只有今天不是一个人，我更希望一直是一个人，我怕一旦尝了些甜头，便再也吃不下苦。’他心里想着。

    你晃了晃手中的灯笼，微笑着看着他说，“徴宫的夜晚总是要比别处更黑些，”听了这话，他眼神黯了下去，一副了然的神情。

    “因为你太过耀眼。”你的话总是出乎他的意料，他盯着你，一抹难以言说的情绪从他的眸底轻轻掠过，只一瞬，但足够了。

    “既然都到了徴宫了，徴公子，我想自己调个药浴，免得惹了风寒，再来徴宫寻医问药，岂不是麻烦？”你跟着宫远徵进了那天你没能进得来的药阁，药阁的屋顶上挂着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灯笼，他将这些灯笼一一点燃，屋子里亮堂了许多，此刻你确定了那若有若无的莲香就是来自这里，应该就在屏风后面的里间，你也算是摸清了出云重莲的位置，但此刻还不能贸然行动，你草草拿了几味药，带去药浴。

    看着你离开的背影，他邪魅笑了，“沉香，桂皮，紫苏，看似安神驱寒，但若用于药浴，却还能掩盖气味，你想掩盖的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