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最是不胜清怨月明中（50）
白珂使着遁空咒，根据体内灵丹的指引来到一座牌匾为“挽棠斋”的小院儿外。
这里赫然是中秋之夜冬藏带他来的地方。
白珂收起术咒，感觉自己体内的火焰之力越发沸腾，几乎要将他的五脏六腑燃烧殆尽。
突然，天际刹那间变得极暗，还不等他细想，紧接着耳边就传来几声巨大的轰鸣声，几道紫光天雷极快地直直劈落下来。
白珂忽地踉跄了一下，唇角渗出丝丝鲜血，全身的骨头仿佛被打碎重组一样，好似那道道雷电是劈在了他的身上。
他心里莫名地慌张失措起来，好像即将失去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
白珂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不敢再耽误，向前欲推开小院儿的门。
他既希望里面的人不是冬藏，不想她受到伤害；也盼望里面的人就是她，不要再将自己拒之千里之外。
“吱嘎——”
白珂推开了门，眼前的一幕险些让他目眦欲裂。
冬藏如同一只折了翅膀的赤色蝴蝶倒在血泊中，衣衫破败不堪，一树的海棠花洋洋洒洒地飘落在她的身上，赤白交衬，宛然一副哀婉凄厉的模样。
她胸腔的起伏极小，气息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没了生机。
周遭的土地一片漆黑，入眼满是被劫雷侵蚀过的痕迹。
“冬儿！”
白珂清冷如玉的面容再不复淡然，琉璃般的眸子几欲充血，体内不断传来的剧烈疼痛，却怎么都比不上他看到冬藏那一瞬间的极致心痛。
他急忙地想要扑过去抱住冬藏，结果脚下还没走两步，就被一道无形的天堑挡了回去。
“回向正道，内外澄清。各安方位，备守坛庭。太上有命，急急如律令，天地封！”
空气中突然响起一道极为威严不阿的声音，紫霄帝君拿着白色拂尘悬在半空中，神情极为正颜厉色。
话音一落，一道巨大的天堑屏障将白珂死死地挡在了劫雷之外的地方，不能再前进半分。
“隆隆，哗啦——”
云层里又酝酿着一道劫雷，不过须臾之间，声势极为骇人的紫雷闪着刺眼至极的白光，直接锁定冬藏的位置滋啦着电火花“轰”的一声劈了下来，重重地落在她背后的蝴蝶骨上。
“啊——”
冬藏猛地仰头惨叫出声，整个身子痛地蜷缩起来，五指收拢紧紧地抠住地面，鲜血慢慢浸透衣衫，竟在背后缓缓开出了一对极绚丽艳靡的血色莲花。
“噗……”白珂同知同觉，竟也被这道劫雷震得呕出一大口血，身子下弯单膝跪地，但依旧不停输送灵力试图打破天堑屏障。
“漱华，这是天罚之力，你阻挡不了的。”
紫霄抱着拂尘，叹了一口气。
“可她是我的妻！”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冬儿死在我面前！”
白珂近乎怒吼道，眼尾一片赤红仿佛走火入魔，身体里力量越来越透支，但只撼动了天堑分毫。
“轰隆隆，咵嚓——”
“啊——”
冬藏再次惨叫出声，这道划破天际的紫光雷电的威力似乎是前面四道劫雷的数倍不止，直劈地她向外翻滚了好几米远，最后倒在地上再也动弹不了，仿佛是片片凋谢的枯草断茎，彻彻底底地断绝了生机。
“冬儿！”
这最后一道劫雷凝聚了最为精纯的天罚之力，威力非凡，连白珂都被震得近乎双膝跪地，唇角不停地溢出鲜血。
“云篆太虚，浩劫之初。以演洞章，次书灵符。乾罗答那，急急如律令，破！”
白珂极为勉强地掐出仙咒，不顾神魂泯散的危险强行破除了紫霄帝君的封印之术。
“噗——”
白珂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呕出鲜血，将地面染得分外赤红，四肢百骸里的灵力也被寸寸抽尽，一滴不剩，过度透支神魂力量，让他现下在凡界的这副躯壳痛得浑身痉挛发抖，痛不欲生。
他的手极力地向前伸着，青筋暴起，眼尾红的滴血，清俊的面庞也变得惨白如纸。
他一点一点地慢慢爬向冬藏，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濡湿血痕，将地上梨白的海棠花染得妖冶艳靡。
“冬儿，你睁开眼瞧瞧我……”
白珂爬到冬藏的身边，紧紧攥住她的血手，用尽全身气力将人扶起，慢慢抱在怀里，颤巍巍地抬手抚摸冬藏脏污的小脸，大颗大颗地泪珠沿着他的眼角肆意流下，淌进地上的片片海棠花瓣里，更显凄婉艳丽
“咳咳……”
冬藏极为虚弱地咳嗽了两声，嘴角流出大汩大汩的鲜血，在白珂的一袭白衣上点缀上朵朵梅花，色艳惑人。
她的眼帘轻轻颤动，靠在白珂的怀里气若游丝，嘴角噙着淡淡地笑：
“真想见你再穿一次红衣，那日在喜巧巷，你着一身大红喜服，当真是好看极了。”
“可惜啊，”冬藏又咳出一口血，“我怕是再也等不到了……”
白珂手忙脚乱地替她擦拭嘴角不停淌出的血，颤声道：“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能够治好你的！”
冬藏笑着摇了摇头，忍着痛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极肖似她模样的木偶，爱怜地抚摸着，“这个东西，我很喜欢，日后我若不能陪你了，你就把它留在身边，权当是个念想。”
白珂泣不成声，颤抖着手接过木偶。
冬藏突然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似乎回光返照般蓦地紧紧攥紧了白珂的手臂，用尽全力仰头将红唇轻轻印在他的嘴角，低声喃喃道：
“之前我对你那样不好，说了很多重话，轰你走甚至出手打伤了你，辜负了你的一片真心。”
“如今，我这般落魄地死去，也算是应了当初许下的诺言，以命相抵了。”
冬藏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勉强的笑容，“呆子，以后可得多长点心眼，别再被我这种坏女人骗了。”
她眼角滑过一滴珠泪，气息变得越来越微弱，小脸苍白的近乎透明，已然油尽灯枯：
“我以后，怕是再也护不了你了，真是不甘心呐……”
白珂抱着她的手止不住地颤抖，仿佛自欺欺人一般不停地摇头，不肯接受事实。
他将自己的脸紧紧贴在冬藏的脸上，试图温暖她逐渐冰冷的皮肤，嘴里不住地叫着冬儿。
冬藏在弥留之际，以极其细微的气音说了最后一句话：
“白珂，你唤我一声婵娟吧……”
说罢眼皮便缓缓地阖上，抓着白珂衣服的手也重重垂下。
白珂蓦地怔了一瞬，随后喉间突然涌上一股腥甜，再次喷出一口血，惊得树上的海棠花纷纷扬扬飘散下来，落得一地殇，满目凄凉。
他将已经断气的冬藏死死按进怀中，仿佛要将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浑身颤栗不止，眼尾渗出滴滴血泪，末了仰头绝望地嘶吼出声：
“婵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