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5章山贼
作者有话要说：</br>“小女儿”终于登场了
因为有杜九渊带路，慕少琛便随他弃了官道，往山间抄了近道。正午时分，见太阳太过毒辣不宜赶路，慕少琛便提议两人先到林子里寻一处阴凉处歇歇脚。
到了树下，慕少琛拿出榛子酥和馒头分给了杜九渊，杜九渊接过，便狼吞虎咽吃起来。
“听闻樊城的糕点闻名天下，果然名不虚传。”
“你慢点吃，我这还有呢。”
慕少琛怕他噎着，将自己的水袋递给了他。杜九渊接过猛灌了几口，而后意识到自己饿过了头吃相太过狼狈，才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让你见笑了。实不相瞒，我饿了快两天了，现下看到吃的，我恨不得一口吞掉一个馒头。”
“饿了两天？莫不是你出门太急，忘带口粮了？”
杜九渊狠狠的咽了一口，才摇摇头道：“我带了，还带了不少。只是在路上碰到太多正往雍城迁徙的流民，我见那些流民实在可怜，便将身上的食物、水以及银两统统分给他们了。”
“都分了？”
“都分了。反正我一个习武之人，饿上几天也没什么，大不了上林子里抓些野兽充饥也成。倒是那些骨瘦如柴的流民百姓，手无寸铁又不会武功，没有口粮，他们就得饿死了。”
慕少琛听罢，觉得杜九渊果然和自己的脾性很像，于是十分赞赏道：“九渊真乃侠义之士，令人敬佩！”
“哪里哪里，行侠仗义理应如此。只是如今这天下，百姓活得太不容易。先是蝗灾干旱、繁刑重赋，后是山贼四起、战事不断。如此水生火热，百姓能好好活着已属不易，偏偏那徐傲还拿剑仙诀搅乱江湖，殃及百姓。”
杜九渊说着，脸上露出悲悯之色。
慕少琛离家游历才三月有余，之前虽在樊城看到不少流民乞丐，但因着那里毕竟靠近都城又是北瑞最为繁华的大城，所以相比而言，那里还算安稳和平。外加上他一门心思都放在剑仙诀和闯荡江湖上，也没想过要去关注民生，所以杜九渊说的这些事，他并不知晓。
如今慕少琛听罢，竟有些难以置信起来。
“战事不断？如今不是天下一统了吗？何来战事？难道是南疆那边有何异动？”
北瑞位于绝焰江以北。绝焰江以北原是四国鼎立，后被北瑞的开国皇帝统一了。北瑞统一四国后，又进军了绝焰江以南的南疆，将南疆设为了附属国。
虽说南疆附属于北瑞，但要说它是“附属国”又并不十分确切。因为南疆虽然疆域辽阔却一直是由三大氏族部落分而治之，并未形成真正统一的国家。
杜九渊看了看慕少琛，叹了口气道：“并不是南疆，而是我朝内部。如今贪官污吏横行、赋税激增，百姓无处安生，流民为寇处处可见。又因雍城和晋城蝗灾严重可朝廷赈灾不利，使得这两地接连爆发了数起灾民起义。”
“为了镇压这些灾民，同时也为了防范番都和南陵的叛乱，朝廷一年前开始急敛爆征、大兴军事，几相下来便战事不断、民不聊生了。”
“竟有这样的事？！”
慕少琛气得噌一下站起来。他第一次知道，兄长和舅舅口中的“天下太平、国富民安”竟都是假的！
杜九渊没想到慕少琛竟如此激动，正想伸手安抚，突然听到林子外有人哭喊救命。
两人相视一看，立刻转头往声音的方向飞奔过去。
待两人飞出林子，只见路上三个精壮的山贼正强行拽着一位妇人和一个女孩要往林子里去，而地上则躺着一个头破血流已经晕死过去的男人，以及一对正跪在地上猛磕头的老夫妇。
“各位爷，求求你们放了我孙女吧，她还只是个孩子，求求你们了。”
老夫妇一边说着，一边将头用力的磕到地上。而那位正被拽着头发拖着走、衣衫已经凌乱的妇人，则也是哭喊哀求：“我跟你们走我跟你们走！只求你们放过我女儿，我什么都答应你们！”
杜慕二人奔至路边，见那拽着妇人的山贼不但动作粗暴，甚至还一边拽着一边迫不及待的撕妇人的衣服。二人见此，飞身过去就将那两个山贼踢飞出去。
而一旁正扛着一个女孩的山贼则被吓了一跳，放下女孩就将大刀架到她的脖子上，惊慌道：“你们、你们是谁？竟敢坏我们的好事？”
慕少琛一言不发，冷着一张脸一步步走向那名山贼。山贼被他的神情吓到，手臂勒着女孩的脖子、抖着脚一步步往后退。
“你、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把这丫头砍了！”
山贼说着，便举起了手中的刀作势要砍下去，可就在他举刀那一瞬，慕少琛已是抽出了腰间的软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削去了他的右手。顿时山贼的右臂连着手上的刀一同飞了出去，山贼痛得在地上打起滚来。
身后的妇人见此，立刻飞奔过来将自己的女儿抱在怀里，然后又惊慌的退到慕少琛身后。
在地上打滚的山贼见慕少琛还在走向自己，便也顾不得身上的疼了，颤抖着身子跪了起来，边哭边求饶道：“这位英雄，求您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山贼说着，也顾不得血流如注的右臂，只狠狠的跪在地上磕头，那额头砸在地上咚咚直响，瞬间他的脸上便血肉模糊起来。
“求英雄饶命、求英雄饶命。我只是图谋不轨却并未伤人性命，还请英雄饶我一命！”
慕少琛提剑犹豫了下。他看了看断了臂又磕得血肉模糊的山贼，又看了看身后正抱作一团、虽显狼狈却完好无损的母女，心想断臂的惩罚已是严厉，此人日后必不敢再作恶，便收了杀气，运气甩剑，将剑上的血滴甩干净后将软剑收回腰间，道：“今后若让我再见你行恶，我定不饶你！”
听到慕少琛饶过自己，地上的山贼哭着又猛磕头说：“多谢英雄！多谢英雄！”
可就在慕少琛转身走向那对母女的同时，那女孩突然一把挣开了母亲的怀抱，然后从慕少琛的身边冲了过去。
慕少琛疑惑转身想看女孩要干嘛，却见女孩已跑过去提起山贼掉在地上的大刀，然后双手提刀高高举起，再用力一挥，便往山贼的脖子上砍了下去。
慕少琛被女孩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惊顿之间女孩已将正跪在地上磕头的山贼整个头颅砍了下来。
鲜血顿时溅到女孩的脸上身上，甚至溅到慕少琛的腿上。慕少琛被这突如其来的滚烫鲜血吓得连退两步，而后又见山贼那死不瞑目的头颅在泥土上滚了几滚，最后睁着一双铜铃一样的眼睛滚到他的脚边停下。
慕少琛看着脚下泥血混作一团的头颅，一时竟有些恶心起来。
冷静片刻，慕少琛便生气的走向女孩，大声斥责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又何必赶尽杀绝？！”
那一脸一身都是血的女孩睁着一双狠厉的眼睛，从下往上狠狠的瞪向慕少琛。她面上虽有一丝惊恐，可却紧咬着下唇一言不发，那张本该天真无邪的脸上，清楚无疑的映着令人发寒的仇恨和狠戾。
慕少琛被女孩的神情镇住，他从未想过，一个八九岁的女娃儿，竟怎会露出这样重的戾气。一双本该无辜的大眼睛，满是恨不得屠尽一切的仇恨疯狂。
听到慕少琛呵斥自己的女儿，那妇人赶紧跑过来抱住女儿跪下，然后硬按着女儿跟自己向慕少琛磕头道：“求大侠恕罪、求大侠恕罪。英儿只是亲眼看到自己的弟弟和爹爹惨死于山贼之手，所以想替他们报仇。大侠若要怪，便怪罪我吧！”
听到妇人的话，慕少琛一惊，赶紧转身跑向躺在地上的那位男子，然后蹲下摸了摸他的脖子。见此人已经彻底凉透，慕少琛才收回了手站起身，同情的看向已经走过来与地上那对老夫妇抱在一起的母女。
这时一直拿剑架在另外两个山贼脖子上的杜九渊开口了：“少安，这两个人如何处置？”
看着瘫在地上已经吓得尿了裤子的两人，慕少琛皱紧了眉头。
他和师父一样，一直秉承的是得饶人处且饶人、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妄生杀孽的原则。别说他从来没杀过人了，哪怕是要上山打猎，他也尽量避免给猎物带来哪怕多一片刻的痛苦。
那女孩见慕少琛看似犹豫，便又冲过去想要抢杜九渊的剑要杀了那两人。杜九渊见女孩竟突然疯了一样要夺他的剑，又怕她在夺剑时不小心伤了自己，便连退数步，将剑举至身后。
女孩见连杜九渊都要放过那两人，心中的仇恨与怒火熊熊烧起，更是发了狠的冲向杜九渊，拽着他的衣袍扑扑跳跳的要抢。
杜九渊没想到女孩竟如此纠缠不休，只好一面躲着剑，一面被女孩推着又连退了十余步。
而那两个之前还瘫在地上的山贼，见两人离自己远了，其余人又都盯着杜九渊和小女孩，无人再注意他们，便对视一眼，轻手轻脚的爬向了一旁的林子。
女孩见自己扑腾了许久仍是抢不到他手上的剑，气不过便抓起杜九渊拦着她的那只手，对着他的腕子就拼命的咬下去。
杜九渊吃痛，可他知道女孩心里苦需要发泄，便一声不吭任由她咬了，哪怕之后被咬得鲜血都滴到地上也没哼一声。
而那女孩咬着咬着，大颗大颗的眼泪就突然像落雨似的砸了下来，滴到杜九渊的伤口上，辣滋滋的疼到他心里。
慕少琛见女孩终于不再扑腾，便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让她松口。女孩松了口，掉着泪珠子一声不吭的抬头望着慕少琛，脸上除了刚才对那些山贼的仇恨外，又多了分对他的怨恨。
女孩的母亲哭着跑过来将女孩抱进怀里，慕少琛和杜九渊两人相视一叹，再转头看向之前那两个山贼，可那两人竟已不知去向。
发现那两个山贼偷偷跑了，女孩湿漉漉的大眼睛瞪得更大了，看向慕少琛的眼神好似要吃人。杜九渊见了，赶紧将剑入鞘，然后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保证道：“你别着急，我保证之后一定找到他们，替你报仇，好不好？”
女孩听到杜九渊的保证，看了看他的脸又看了看他被自己咬得皮开肉绽的手腕，最后才一声不吭的点了点头。
见女孩得到保证后终于安静了，慕少琛才撕了自己的一片衣角，走过来给杜九渊包扎手腕，然后两人进到林子里，一起给女孩的爹爹挖了一个坟，将他好生埋了。
考虑到此处去往雍城还有一段距离，也不知道路上会不会还有别的危险，杜九渊便决定和慕少琛一起，先护送这一家人前往雍城，然后再到流云宫送请帖。
二人决定好后，又回林子牵回了马匹拿回包裹，便请那一家四口分别骑上马，他们则牵着马往雍城走了。
路上慕少琛将自己带的所有食物和水都拿出来给那四人吃，女孩的娘亲和爷爷奶奶对杜慕二人千恩万谢，可女孩却是一路无言。
杜九渊看着自己马背上的女孩儿，只见这个小姑娘骨瘦嶙峋，一张巴掌大的小脸黑漆漆的看不出原貌，乱蓬蓬的头发好似许久都未洗了，又见她从头到尾都没发出过声音，心下更觉她可怜了。
杜九渊见自己几次要引女孩说话，她都半点回应也没有，便问她身后的娘亲道：“这一路英儿一点声音也没有，她莫不是天生哑了？”
说到这，妇人忍不住又哭道：“英儿原是个活泼爱笑的孩子，自从一个月前，她亲眼见到自己的弟弟被悍匪杀掉煮了吃，她便吓得失了魂，整日痴痴呆呆的了。从那时起，她便再也没有发出过声音。今日她又亲眼见她爹爹为了救她被山贼拿刀柄活活砸死，更是彻底疯了。”
听到这，慕少琛和杜九渊俱是又惊又怒又心疼。杜九渊忍不住伸出手握住英儿的手，心疼道：“英儿莫怕，没事了。有我在，以后没人能再欺负你们。”
英儿的手抖了抖，然后她看向杜九渊，久久的望着他，最后低头仍是不语。杜九渊见罢，只好无奈一叹，然后转向前方道：“其实百姓要的真的不多，不过是一方太平，能让他们有家有亲、有口饭吃，如此而已。也不知这朝廷，何时才能满足百姓这点愿望？”
慕少琛听罢，紧紧握住了双手，然后同样看向前方，在心底暗暗发誓，待解决完剑仙诀的事，他一定要回家当面问问清楚，这天下为何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