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4章杜府公子（2）
“唉，要是杜兄在就好了。”
慕少琛忍不住自言自语，可没想到，杜川的声音竟真的出现在他的身后道：
“莫少侠可是在叫我？”
听到杜川的声音，慕少琛惊喜的转身向后，果然见到又是一袭银白长袍的杜川站于自己身后两步远的地方。
“杜兄！”
慕少琛想到有人能帮自己付账自己不至于要吃霸王餐，便高兴的站了起来。
“难得莫少侠见到我会如此喜形于色，难道是分别两日，莫少侠便想我想得很了？”
“你来得正好，快请坐。”
慕少琛说罢，便伸手请杜川入坐。杜川摇着扇子，笑着坐到他身边望向他问道：
“不知我来得正好是为何呀？”
慕少琛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
“我出门，又忘带钱了，可偏偏，刚刚还点了茶点。”
杜川听罢挑了挑眉，垂眼看了看桌面上的茶点，再撩起眼皮看向慕少琛，揶揄道：
“原来莫少侠只是把我当作了钱袋子，见我如此高兴，竟是要我给你付账的。”
慕少琛被杜川调侃得更不好意思了，只好道歉道：
“我绝不是将你当作了钱袋子，实在是因为我在樊城没什么朋友。现下这种情况，能帮我的可能只有你了。”
听到慕少琛的话，杜川明显高兴了不少，脸上揶揄的神情也淡了几分。
“哦？那若不用我给你付钱，你见到我，可会高兴？”
慕少琛被问得有些莫名，心里寻思着自己与此人还算不上可以交心，若不是自己欠着他的钱，他们其实还会不会再见都不一定。
当然，如果杜川是个江湖侠客或者武功高强，那慕少琛自然愿意与他为友，见到他也会真的高兴。可杜川一看就是个没有功夫的人，又是个富家公子，所以基本不在他交友的范围内，他便也没有打算与此人深交的念头。
只是此时，如果慕少琛如实告诉杜川他心里的真实想法，恐怕杜川非但不会替他结账，反而会转身便走吧。
没办法，形势逼人，慕少琛不得不违心的答道：
“当然会高兴。”
见慕少琛连撒谎都不会，就差把“一般般吧”写在脸上，杜川无奈一笑，扇着扇子摇摇头道：
“你这人，连有求于人时都不知道哄人高兴些。罢了，如今这世道，像你这样赤诚的也是少有，杜某能与君为友，也算幸运。”
杜川说完顿了顿，又问道：
“只是刚才我听你同小二说，你近日银子都花光了，可是当真？”
“嗯。第一次出远门，花钱不懂分寸，一不小心就花光了。”
听到慕少琛的回答，杜川朗声笑起，然后微倾着身子向他道：
“也是，像少侠这样出手阔绰，一个时辰内连着两次给人讹了一整袋银子，我看啊，怕是再多银子也不经你花啊。”
慕少琛被杜川调侃，微皱了眉头问：
“你怎知我被人讹了一袋银子？”
“那日你在酒楼门口被人碰瓷的事，前后我都看到了。我当时就在想，这是哪里来的一朵未经世事的小白莲呢？连樊城里男扮女装的碰瓷惯犯都不认识，还因人一句话就心甘情愿掏出一大把银子。这人莫不是个傻的，就是家里有几座金山银山了。”
“那老人家，竟是个男的？”
杜川见慕少琛露出不高兴的表情，本还以为是自己说话没个分寸惹得他生气了，可没想到，他竟是因为这个。杜川又忍不住一笑，摇着扇子道：
“他不但是个男的，还精壮得很，你莫不是一直都没发现吧？”
慕少琛沉默了，低下头也不回话，只拿起茶杯佯装喝茶。杜川于是更挨近他些，也微低下头从下往上观察他的脸道：
“你行走江湖，不会连易容术都没听说过吧？”
慕少琛转头看向杜川，见对方挨得过近了些，便倒身向后，耳尖微微有些发红道：
“我当然知道，只是没亲眼见过而已。”
杜川见他明显要躲开自己，便也坐直了身子拉开距离，然后啧着嘴摇头道：
“你说你，心思单纯又轻信他人，连这点江湖伎俩都识不破。你这样的人独闯江湖，不就等于一只小白兔自己跑进了狼窝吗？如此危险，你家人怎么还许你乱跑？”
见杜川越说越离谱，慕少琛有些恼羞成怒道：
“什么小白莲小白兔的？你莫要看轻我！江湖中人，多是豪爽侠义之士，只有以真诚之心待人，方可得人真诚回报。我这般没什么不好，要说不好，也是那些骗我真心的人不好！”
杜川一愣，没想到慕少琛竟是如此回答，心下对他的赤诚和纯粹更是欢喜。又见慕少琛似是真的生气了，于是立刻收起之前的戏谑神情，收了扇子拿起茶杯道歉道：
“少安说的极是，是我说错话了，我自罚一杯！”
慕少琛本来是想生气的，可这杜川翻脸比翻书还快，一见苗头不对便立刻换上了诚心认错的表情，让他心底的火既不好再烧起来，又不甘心就此熄灭，憋得他更是不爽了。
第一次被人这么快准狠的当面消气，慕少琛心底的情绪都没个发泄的出口。他憋了会仍觉难受，于是干脆不吐不快的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你这人，与人说话也不知戴了多少层的面具，翻脸比翻书还快，也不知你哪张脸才是真的。”
“这”
杜川被慕少琛怼住了。他习惯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也习惯了人心隔肚皮，真真假假不必当真更不可真的交付真心。
如今碰上了简单直接又赤子之心的慕少琛，他既不想拿应对别人的招数应对他，也不敢真的赤诚相待。无奈之下，他只能半真半假、半虚半实的对他。可没想到，即便如此，心思单纯却直觉灵敏的慕少琛，还是感觉出他笑容下的虚假来。
想不到很好的说辞，杜川只好换上更为真诚的神情，对慕少琛笑道：
“少安，我是真心待你，只是我爱开玩笑，让你误会了。我保证以后不乱逗你，你也别生我气，可好？”
慕少琛本以为自己说了真心话，杜川也能对他回以真心，可却没想到哪怕到了此刻，杜川仍是戴了面具，竟像哄媳妇或者哄孩子似的哄他，于是他更生气的站了起来。
“杜兄的面具太多，恕我难以适应。今日这茶点钱也请杜兄借予我，日后我一定双倍奉还，告辞！”
“哎哎哎，你怎么说生气就生气呢？我不是都跟你道歉了吗？”
见慕少琛起身就要走，杜川也赶紧丢了块碎银便追上去。慕少琛不想再理会杜川，脚下走得飞快，害得杜川只能在他身后小跑着追。
“莫少侠，你等等我！咱们不是朋友吗？怎的连点玩笑也开不得呢？”
听到“朋友”二字，慕少琛更为生气的转身答道：
“谁同你是朋友了？”
身后的杜川终于追到他跟前，一手叉腰喘气，一手摇着扇子扇风道：
“好你个莫少安，可惯会过河拆桥。敢情管我借钱的时候就客客气气，用不着我时便要嫌弃了？我真心拿你当朋友，你却这般待我。你惹我生气了，还钱！”
杜川说着，便佯装生气的向他伸出手来。慕少琛此时乃是身无分文，三百两黄金外加数十两银子，他一时如何拿得出来？
慕少琛心想，杜川明知现下他身无分文却仍要大街上叫他还钱，这人，真的是，坏得很！
“我现下没钱，你等我寄封信给家里，几日后就把钱还你！”
杜川一听，调侃道：
“哟，不知莫少侠是哪家贵族的公子呀，随便书一封信往家里，你家人就不管不问的给你拿几百两金银来？”
经杜川提醒，慕少琛才想起自己如果问家里拿那么多钱会有多麻烦。又想到当初正是因为他承诺过不干涉江湖之事、不惹江湖麻烦，家人才同意让他游历的。如果现在让家里知道他打算去管剑仙诀的事，那舅舅还不得派人将他抓回去？
没办法，慕少琛只好改口道：
“那便两个月后连本带息还给你。到时候我回家拿钱，亲自送还给你！”
“我凭什么相信你？到时你若不认，我找谁去？”
“那我给你立字据！”
“字据管什么用？我也不知道你家住何处，你连名字都可能是假的，这字据写了等于白写。”
“那，那咱们去找剑圣。有万剑山庄庄主给我作保，你总该放心了吧？”
听到慕少琛要去找剑圣作保，杜川立刻收回之前咄咄逼人的态度，换上一副似真似假的笑脸道：
“哎呀，区区几百两金银，何需如此见外？少安你说什么时候还我便什么时候还我呗，何必去惊动剑圣他老人家？”
见杜川立马又换上了虚情假意的面孔，慕少琛冷声道：
“我说了两个月后还你，你不是不信吗？”
“啧，我怎么可能不信呢？我只是同你玩笑而已。”
“你刚刚才保证过以后不乱开我玩笑！”
“我只是保证不乱逗你，而且你要不生气才行。可你现在不是还在生气吗？”
“你！哼！”
慕少琛见说不过杜川，便一甩手又转身走了。杜川看着他赌气的表情，笑着又打开扇子摇了摇，换回以往游刃有余的姿态，慢步跟在了他身边。
“你说你，好生俊俏的少年郎，怎的跟个小姑娘似的爱生气？”
听到杜川把自己比喻成小姑娘，慕少琛停住脚，转头凤目一瞪，也不开口。杜川见他又生气了，便又笑嘻嘻道：
“我真心待你绝不是骗你的。你看，你与我交友，我不但能帮你找徐傲，还能给钱给你随便花，多好！”
“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啧，你又误会我。我就不能单纯的看到你便觉一见如故、心生欢喜，就想与你结为知己良友吗？”
慕少琛瞥了他一眼，不屑道：
“你这样的人，又怎会真拿谁当知己？”
听到慕少琛的话，杜川顿住了脚，慢慢的脸上隐去了嬉皮笑脸，换上了认真却带点冷意的神情自嘲道：
“如何不能？曾经我也与人有过过命的交情，只是我拿他当知己、将他看得比我的命还重，可结果如何？不过是被他弃如敝履罢了。”
听到杜川的话，慕少琛也顿足回身，看向他道：
“若真是如此，便是那人不值得。为了个不值得的人，你便时时处处虚假待人，你不也把自己变成了个不值得的人吗？”
杜川听罢，顿了顿，而后豁然一笑。
可算是有人亲口对他说那人不值得了，偏偏说这话的人竟是慕少琛，这世上的事还真是可笑。
不过，即便可笑，杜川仍是心情大好起来。
“对，那人确实不值得。只是，你值不值得呢？若我也将你视作毕生知己，你可会负我？”
慕少琛没想到说着说着，杜川又将自己扯进来，甚至这话说得过分暧昧了。于是他白了他一眼，转身继续往前走道：
“我自然是值得的。只是我可不打算和你做什么知己，你不值得。”
杜川听后又是朗声一笑，快步追上他道：
“哎，你怎么对我成见如此之深？你都没试着了解我，又如何知道我不值得？不然你试试，与我处一处，说不定我们十分合得来呢？”
“谁要跟你处？等我把钱还你，咱们江湖路远，后会无期！”
“话可别说那么满嘛，说不定之后你还会有求于我呢？再说了，我如此俊逸潇洒、人中龙凤，想要巴结我、与我为友的人都能排满整条街，我现下愿意与你结为知己，你该三生有幸。”
“敬谢不敏！”
“不想做知己？也成，那你叫我声哥哥，今后我便护着你，可好？”
慕少琛听罢又顿住脚转身看向与自己并肩而行的杜川，面露不屑道：
“就你？哥哥？你配吗？”
“少安，你这话说得就伤人了。我怎么就不配做你哥了？”
“第一，我有哥哥，不需要再来一个旁的什么哥哥；第二，你年纪有我大么？就好意思说自己是哥哥？”
杜川笑着将扇子收起然后张开双臂，那双勾人心魂的桃花眼，含着笑意直勾勾的盯着慕少琛道：
“你别看我长得年轻稚嫩，我可是已经二十七岁了。”
慕少琛上下打量着杜川。见此人身材虽然挺拔却并不算很高，勉勉强强也就比自己高出那么一点点；他腰细腿长双肩却窄而薄、两条胳膊细软得好似女子；脸上轮廓虽然线条分明、有棱有角，可那双桃花眼太黑太大，倒让他看起来像个将长未长的少年郎。
这么一个人，精雕细琢、肤如玉脂，浑身上下透着贵气和少年气的人，他能比自己大了八岁？想骗谁呢？
“你骗人。”
“这有什么好骗的？不信你随便拉个人，问他杜老爷的外孙今年多大不就知道了？”
“反正我不信。”
慕少琛不信，也懒得真去问别人，转身继续往前走。杜川又跟到他身边，也不再继续纠结这个话题，而是问他：
“你别光往前走啊，你这是要去哪？”
“你管我去哪？”
“你下山不是为了打听徐傲的消息吗？这么瞎走怎么找得到？”
“你知道他在哪？”
慕少琛又有些将信将疑的看向身边的杜川，杜川则歪头看向他，得意一笑道：
“我知不知道得要看你让没让我开心。我若开心呢，我便知道；我若不开心，我便不知道。”
慕少琛见他如此，心想这人八成又是骗自己的，便白了他一眼，摇摇头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