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5章宗门失窃
“来,喝酒!这可是我珍藏了多年的桂花酿——我自己亲手酿的,仅此一坛。旁的什么人,想喝也喝不到了!”
剑圣说着,一掌拍开封坛的泥土,顿时醇厚的桂花香四下散开,让人仿佛置身于一片桂花林里。
剑圣先是给慕少琛倒了一大碗,然后自己抱着酒坛便往嘴里灌。
慕少琛一看这架势,吓了一跳。这种喝法,不是和他那醉酒后便灌自己的师父一模一样嘛。
“前辈,您可不能这样喝,喝醉事小、伤身事大!”
慕少琛说着,起身想过去夺酒,却不料剑圣一个移步幻影,轻松躲过了。
“无妨!今儿我高兴,不醉不归!”
剑圣说完,举起酒坛又是狠狠灌了两口。也不知剑圣到底喝了多少,只见他开始有些眼神迷蒙、脚步虚浮了。慕少琛见状,猜想这师叔的酒量估计还不如自己,看他这样子,估计已经醉了六七分。
“前辈,这陈酿的酒烈,喝得太猛容易醉人。不如我们坐下慢慢嘬饮,可好?”
“不好!那样喝酒婆婆妈妈、娘们叽叽的,哪里痛快?倒不如这样”
剑圣说着,昂头又饮一大口,然后一手提着酒坛,一手两指并拢以指为剑,开始在月下舞起剑来。
“少时桂下当月饮,一剑也曾动四方。
曾许少年豪壮志,奈何无常催人悲。
两厢负气去甚远,对饮成昨酒单杯。
两小无猜昔去也,忽梦竹马相思悲。
念君持酒雪里问,空山狐悲无人回。
相思一夜忽白发,梦里常携少年归。
皇图霸业非本意,可怜无人知我为。
一朝思破红尘路,任他东西南北风!”
剑圣断断续续念着诗,念一句喝一口,到最后诗念完了,酒却还剩,于是他便气恼的将酒坛子狠狠的砸在地上。可惜了那小半坛子的好酒,便随着酒坛碎了一地、洒了一地,然后空留那弥天的香气,浓得好似散不开来。
慕少琛这人最不爱诗也听不懂诗的,虽说他兄长和师父最擅长吟诗作对,可他却与小师叔和舅舅一样,一听他们念诗便觉头疼。在决明山上,师父每每一喝醉了,便要像剑圣这样,在雪地里又是舞剑饮酒,又是吟诗作赋。他怕师父醉酒后睡在雪地里,每次都会站在一旁看着。而师父每次吟完诗,又总爱对着前方的空无一人的雪地大声问“你可知我意?!”
刚开始慕少琛还以为师父是问他,他便老实的答,只说他听得懂每个字,可合起来却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了。第一次师父听到他的回答,竟笑得站不住脚。后来许是觉得他傻里傻气的好玩,师父便只要一作诗,就要念与他听,还要问他听懂没有。
慕少琛被他师父念紧箍咒一样念了两个月,后来实在受不了了,便在师父喝醉后只躲在远处看着,就怕他又念诗烦他。可每次躲远了,他又觉得对着雪地空山、乱问一气的师父看起来莫名的可怜。
那些时候师父的身影,就像现在的剑圣一样,孤孤单单、飘飘荡荡,就好似要融在了雪里、月色里,像是想要消失不见一样。
慕少琛在心底叹了口气。现在,他绝对相信客栈小二的话了。这两人看着虽然年龄相差甚远,可却是实打实的师兄弟,连耍的酒疯都是一模一样。
怕剑圣摔着,慕少琛走上前去,将摇摇晃晃的剑圣扶住,再毕恭毕敬的搀着他往屋内走。
“剑圣前辈,您许是醉了,我扶您回房歇息吧。”
剑圣虽然脚底打滑,但好在还算配合,乖乖的让慕少琛扶回屋里躺下。慕少琛给剑圣脱了鞋、盖好了被子,便退出门外,打算回自己的住所。
可还没等他走远,便忽然看到一个黑影从屋顶掠过,然后越过围墙隐入夜色中。
慕少琛没想到竟然有贼人敢偷到万剑山庄庄主的院子里来,他心里嘀咕,又怕惊扰了刚睡下的剑圣,便二话不说轻功跟了过去。
慕少琛内力深厚,轻功自然了得。他提一口气轻功,比一般人都要飞得快、飞得远。很快的,之前只见一点影子的小贼便被慕少琛追了上来。
慕少琛自信仅凭自己一人,便可轻松拿下贼人,所以并未声张。又因为他难得机会与人对招,忍不住想多比划几个来回,便也没急着将人抓住。几招下来,慕少琛倒有点像是猫抓住了老鼠,却要拿它戏弄了。
小贼被打得节节败退,当他发现慕少琛只是贪玩想和他比划时,便忽然收了手,然后快速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在慕少琛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的时候,一把洒向了慕少琛的脸。
慕少琛被突然扑面而来的粉末呛得直打喷嚏,眼泪也辣得直流。
“好你个小贼,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居然敢向你爷爷洒胡椒粉!”
慕少琛闭眼骂着,再摇了摇头狂眨几下眼睛,双手握拳也不敢随便去揉。等眼泪冲刷了一会能张开眼后,他便再次运气向刚刚小贼消失的方向追去。
慕少琛也不知道自己追到了什么地方,只寻着小贼留下的痕迹跟过去。可当他再次追着黑影跑过来时,却发现此处地上已经躺了两个人,还不知是死是活。
慕少琛顿觉疑惑,忽的又见小贼燃起火折吹了几下,便往跟前的草堆丢去,将跟前刻意堆在那的干草燃起火来。在火光的照耀下,慕少琛终于看清前面门匾上的三个大字:
藏书阁。
这还得了!慕少琛借着火光抬头看了一眼这个三层高的阁楼,阁楼为全木所建,木头表面油亮亮的,像是刚刷完油保养不久。藏书阁门前的火堆被风吹得越来越大,火苗噌噌的就要往藏书阁里钻。
若这火再大些随风一吹,定是要将整个藏书阁也烧起来的。
思及此,慕少琛也没空再去追纵完火就跑的小贼了,而是赶紧跑过去将那干草堆踢离藏书阁。可他踢的毕竟没有烧的快,那火苗蹿得老高,火舌早已勾到了藏书阁的柱子,现下,连藏书阁的外墙也燃起了火。
“不好了,藏书阁起火啦!”
明亮的火光引来值班弟子的注意,他大嗓门一嚷、铜锣一敲,立刻引得其他弟子纷纷赶来。
众弟子提剑围到藏书阁前,只见慕少琛正手忙脚乱的踢着地上的草堆,一些零星的火苗随风烧到了地上躺着的两位弟子身边,眼看着两人的衣服就要跟着烧起来。
“大胆小贼,竟敢在此纵火!来人,快将其拿下!”
也不知道人群中是谁发号施令,众弟子便提了剑冲过来。慕少琛正置身于火堆,身后藏书阁燃起的大火烫得他直跳脚。他救火心切,却被众人当作了贼要打要抓,他忍不住心头火起。
“谁在瞎指挥?还不快救火!”
慕少琛冲着人群吼,众人面面相觑,顿时也觉得救火更为重要,竟也听话的纷纷收了剑,去提水救火了。
见已经有人救火,慕少琛便从火堆里跳出来,跑过去将地上躺着的人扶到远处。他用两指探了探两人的颈脉,发现两人还活着,只像是吸了迷香晕睡而已。
慕少琛刚松了口气,却突然被人拿剑架在了脖子上。
“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此?可是也要盗取剑仙诀?!”
慕少琛抬头看向正拿剑架着他问话的人。火光下看这人,先是见此人剑眉星目、鼻挺如峰,又见他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本来端的是俊逸潇洒的模样,却偏偏眼中的杀意和面上的寒意叫人望而却步。
“云师叔,此人是师尊的贵客,今日下午才到庄里。”
见慕少琛只不爽的瞪着自家师叔并没有要回话的意思,一旁的弟子赶紧过来替他答道。这位姓云的师叔听罢,便收回持剑的手将其背于身后,用冰冷的眼神扫视了一遍慕少琛。
“今日就是你将我两个徒儿打伤的?”
慕少琛眨眨眼,站起身,双手抱于胸前,也是一副上下打量人的姿态看了看这位姓云的“师叔”。见此人看起来也不过二十来岁,算不得自己的“长辈”,便略带挑衅的向前一步站到他跟前,直视着他的眼睛。
可惜,慕少琛站近了才发现,自己比那人稍微矮了小半个头,眼神不得已要微微往上看,只好不甘心的撩起了下巴。
“是又如何。你这师父没本事,教的徒弟不经打。”
慕少琛话毕,只见眼前人骤然眯起眼睛、目露凶光,咬着牙根清楚吐字道:
“狂妄,找死!”
话毕,云姓弟子便伸出左掌击向慕少琛的面门,而慕少琛在他聚起杀意时便已有准备,右臂一档、飞身退后。云姓弟子见慕少琛轻松躲过自己一掌,心下略有不甘,提了剑便又向慕少琛追去。
也不知慕少琛使的是何门何派的功夫,只见他脚尖微点、上身不动,便好似一叶扁舟划于江面般自如后退,并且退得不慌不忙、不紧不慢,而且就故意比那姓云的快了一点点,让他怎么都捉不住自己的半片衣襟。
云姓弟子追了片刻,见没追到,心下更恼了。收回剑便在空中划了几道,顿时他的剑犹如注入了灵气、闪起了寒光,然后势不可挡的剑气便狠狠的劈向了慕少琛。
慕少琛本以为习武之人争强好斗、不甘示弱都很正常,可再怎么言语冲撞起了冲突,也都是点到为止、不必赶尽杀绝的。可没想到,眼前这人看着人模人样,脾气却如此暴戾狠辣,因着几句言语挑衅,便要使了全力杀他。
慕少琛惊得堪堪躲过这道纵劈,短衫的下摆被劈去一半,半边身子也被剑气所伤,左侧胯骨顿感火辣,似是流了血。
慕少琛也真的怒了,剑眉一拧、凤目一瞪,生气的说道:
“你竟如此狠戾,无冤无仇的,为了一句话便要杀我?”
“在我跟前,就没人狂妄得起来。不想死的话,就赶紧拔剑!”
慕少琛甩了甩躲避时被震麻的手,却偏不随他的意。
小时候有人教过他一个做人的原则,那便是:如果对方让自己不痛快了,他就该让对方加倍不痛快。那时教他的虽也不过是个小孩儿,可他却一直记着呢。
于是他冷哼一声,用两指挑了下自己额前有些凌乱的发须,冷笑道:
“就凭你,也配我拔剑?”
“猖狂!”
云姓弟子想必也是个高傲自负的人,见慕少琛不肯拔剑,便伸手一挥,将自己的佩剑也插回背上的剑鞘。而后赤手空拳的飞向慕少琛,两人便飞到屋顶上对打起来。
两人的功夫都是俊的,出招拆招、进攻防守,四只手快得叫人看不清到底是几只手,还只当那两人是千手观音下凡打架来了。
也不知过了几百招,云姓弟子的手渐渐慢了下来,对慕少琛的进攻也有些招架不住。毕竟,他们万剑门修的是庞龙真气、重在以气行剑、以剑气相拼。说白了,也就是和人拼内力修为罢了。像这种灵活多变、无法大范围施展、又以柔克刚的拳脚功夫,真不是他所擅长的。
慕少琛见他开始败下阵来,面上一笑、心中暗自得意道:
也不看看爷爷我学的功夫有多广,拳脚对招我可是和师父练了十五年,你一个只会胡砍乱劈拼蛮劲的,也想和我斗?
见自己又赢了一个高手,慕少琛顿时心情大好。而后见云姓弟子似乎有些体力不支、双臂微滞,他便干脆背回一只手,□□裸的放水了。此时的他,又兴起了猫抓老鼠、逗弄他人的心思。
云姓弟子见此,顿时火冒三丈,连耳朵都有些气红了。可偏偏不管他多气,此时的他却已是连人家一只手也招架不住,甚至在对招时屡屡被对方抓住了手。更可恶的是,慕少琛制住了他的手还不算,竟还笑嘻嘻的伸出背后的手,趁机弹他额头。
简直奇耻大辱!
云姓弟子再也忍不住,也不管之前心里想要给人公平的傲气,退开几步便又将背上的剑拔了出来。
“拔剑!”
慕少琛吹了吹刚刚弹完他额头的指尖,得意的撩着下巴,心想:原来对招时还有余力弹人额头的感觉这么爽,怪不得师父总爱一手应付他、一手弹他额头。
“你、给、我、拔、剑!”
云姓弟子一手持剑,已经气得发抖。可偏偏慕少琛好似非要将他气得吐血般,硬是摸都没摸向他腰间的剑柄。
“你还不配我用剑。要打便打,无需废话。便是再让你使十把剑,你也不是我对手。”
“你!”
云姓弟子被气得提剑就要往慕少琛身上砍去,却被他身后突然出现的声音叫住。
“星辰,够了。”
慕少琛跟着云星辰的转身看向来人,只见剑圣背着一只手缓缓的向他们走来,脸上又恢复了下午的刚正祥和,半点也没有之前喝酒时的随性感伤。
慕少琛见到剑圣,立刻撤掉刚刚的得意和不屑,恭敬的向剑圣拱手作揖,唤道:
“前辈。”
云星辰见此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在自己师父面前居然能装出一副恭敬乖巧的姿态,于是忍不住星目怒瞪,心里直骂他虚伪。
剑圣走近他俩,先是用手慈爱的拍了拍云星辰的背,提醒他把自己的不甘心收回去,而后再捋捋胡子看向慕少琛。
“少安,这是怎么回事?我不过小憩片刻,怎么就搞出如此大的动静?”
“回前辈,我扶您回房歇息后,见到一个黑衣人从您屋顶掠过,我便追着他跟到此处。那黑衣人见打不过我,便点起火折,将这里烧了。”
“你休要狡辩!我们来时,分明只见你一人在此纵火,何曾有什么黑衣人?”
慕少琛瞥了眼云星辰,也没理会他的话,继续道,
“我来时已见地上躺着两人,黑衣人不知从何处弄来了一堆干草,让他一点就着了。我见藏书阁像是刚刷了油不久,便过去踢开火堆想要救火。不曾想,风太大,火舌勾到了门柱,藏书阁还是也跟着起火了。幸好,这位兄弟带人过来,您的其他弟子便去救火了。”
“嗯,辛苦你了。我们且过去看看情况怎样吧。”
剑圣也没在意云星辰在一旁的告状,用手慈爱的托在慕少琛的背上,便将他轻轻的推往藏书阁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