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麻将啊，算是运气和计算的游戏吧？”
“如果你真的这么想，那就错了。”
坐在麻将桌前看着兴致缺缺的绷带少年，神户红叶随手丢出一张牌，看了眼对方后声音平静：“走上牌桌，就等同于开始新一段人生。”
“每一张牌都是邂逅，每一局都是开始。你想自杀我随你，但是在牌桌上，一切皆有可能。”
“哦？难不成牌还会救……”
“没错。”
托着下巴看绷带少年神情复杂地推倒手牌做出最普通的役种“断幺九”，神户红叶勾起嘴角，随手给他扔过去了一根点棒。
“发现了么？牌会回应你，也会戏耍你。”
在神户红叶看来，三流的雀手记牌章，二流的雀手用记忆又算概率，一流的雀手主控场，顶流的雀手，会随“势”。
麻将桌是一方世界，在麻将的世界中天方地圆，而风鸟花月、山河星海，世间万物都包容于此，从未有过片刻脱离。
世界有着“大势”，麻将桌上自然也有。雀手不管是顺势而为、还是逆流而上，只要心依旧坚定着，就不会被牌玩。
自以为自己掌控了牌，但是到底是谁，真正掌控了牌？
麻将是麻将，当麻将的世界里出现了人，那么雀手自然也会融入其中，有着一种势，或者说“气”。只不过让她有些没想到的是赤木茂好像从开场时，就已经直接跳过了大部分雀手下意识要学习的记牌和概率的阶段，直接触摸到了牌桌的核心。
当然，记牌和概率也不差，摸牌差了点，但这个也是能练的东西，不需要太过于在意。
坐在赤木茂旁边看他拆掉了一副断幺二杯口平和的大牌，神户红叶瞥了眼对面的矢木，浅浅地又打了个哈欠。
太次了，再往下调低一个等级吧。
摸完牌还没有人能和牌被称为流局，神户红叶顺口又给赤木茂科普了“流局满贯”，也就是打出的所有牌都是幺九与风字牌、并且这些牌没有被人碰或者被人吃，就是流局满贯，相当于一个自摸8000点。看到他微微点头表示明白，神户红叶合上眼睛闭了片刻再睁开，声音里多了点笑。
“那么大概，要开始了吧。”
地下麻将局最经典，也永远没有办法阻拦的事情。
出千。
出千只要不当场抓住，就没有任何意义。看出矢木调换了岭上宝牌，神户红叶却有些兴致缺缺。手动麻将垒牌确实有坏处，做牌也方便，自动麻将机其实也可以控制，但要求比手动麻将高得多。只不过现在太早了，自动麻将机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呢。
再说让赤木茂体会一下出千，也不是什么坏事。
宝牌显示是七条，对家的矢木一个暗杠八条，翻出第二张七条的那刻让一个四番变成了八番，再加上立直，打底倍满一万六。而在之前赤木茂又被针对怎么也摸不到牌，很明显就是在玩三对一。
偏偏现在赤木茂已经立直，立直能够让自己从无役变成有役的一番，但代价是需要支付一千点、并且摸上来的牌如果不是和牌，那么就必须要打出去。
不过立直在和牌后还能翻开宝牌下面的里宝牌，瞥了眼赤木茂的点数，确定他付掉一个倍满一万六千点不会因为点数变负被飞出拍桌，神户红叶发现少年因为八张宝牌格外震动的模样，眨着眼睛歪了歪头。
“很麻烦？”
“嗯……”
牌桌边上的小姑娘一直都很乖巧，她在看牌但又不会开口，也从来没发出过声音，哪怕是打哈欠也只是张嘴巴呼气声重一点。这段时间牌桌上的人都快把她给忽略了，直到听到她好像是开始担心赤木茂，才反应过来这个少年身边还有个妹子。
“哦呀，害怕了么小姑娘？”
听到对方仿佛是在调戏自己一样的语气，神户红叶懒得理会，反而赤木茂瞥了对方一眼，平淡地将摸到自己不和的三饼扔出，点了矢木的倍满。
倍满一万六，直击逆转。
“没有里宝，倍满一万六千点。如果说怕的话，可以投降哦。当然，那个小姑娘也不错，要不要来试试看打麻将？”
很疼吧，很害怕吧，很——
然而原本还在安慰身后几个人的少年在这刻却直接看了过来，眼神锐利得仿佛磨好的匕首，又在下一秒重新归于平静。
“打麻将？”
神户红叶瞥了眼面前全部翻下的麻将，突然伸出手摸到一张牌，然后把它翻开按在桌上：“算了吧。”
看到她翻出来的七条，缩回手依旧安安静静坐在赤木茂身边的小姑娘突然让矢木感觉到一种被彻底看透了的错觉。
是错觉，还是真的？
不不不，肯定不可能，而且刚才那张七条……
瞥了眼小姑娘一直露在外面的指尖，属于少女的手指洁白纤细，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精致，也没有常年摸牌而生的老茧。指甲虽然留了一些，但也不多，弯曲起来看不清长度，但——
“你在看哪里？”
“啊？”
“我说，你在看哪里。”
听到赤木茂冷漠又带着些许厌恶的话语，矢木才像是反应过来，立刻收回自己的目光，转向旁边挡住那位少女的少年。他也不在意这种少年人露出来的小小独占欲，只是轻哼着重新垒砌起了麻将牌山：“你觉得呢？”
手里麻将的红色逐渐开始变多，赤木茂转头看了一眼神户红叶，盯着她点住脸颊的指尖后又立刻转过头，吃掉了上家送来的万字牌。
“三副露，清一色？”
看到赤木茂手上开始逐渐增多的万字，神户红叶倒也不奇怪。她虽然没打牌，但也一直在牌桌上，之前趁着中场阶段也一直都在摸牌。这一回赤木手里能拿到这些红色万字，简直可以说再正常不过。
不过也就这么一次，接下来自己的气息，估计就要散了。
如今赤木茂手里有四张四万与刚摸到的宝牌四条，坐在旁边的少女又没忍住打了个哈欠，随即在下一秒听到了雪色头发少年的“杠”，也看到他不小心碰到了在桌子上那张单吊牌的万字。
把宝牌藏在暗杠的杠里面，装作露出那张四万，引矢木打出他之前没敢扔出来的宝牌？这都不能说是出千，只能说藏了一手，而矢木点炮之后……
啊啊啊，她讨厌的算符时候开始了。
日麻打底有20符，然后暗杠一个四万是16符，两个碰算明刻，有4符，还有一张单吊算2符，加起来42符。算符没有四舍五入，超过40符就是五十符。然后断幺两张宝牌，三番就是6400点，一进一出下来——
“南四逆转。”
再次给南乡拿到了一个一位还掉他300万的欠债，坐在牌桌前的赤木茂扭头看了眼反而精神了的神户红叶，突然转过头对着发债的mafia开口：“龙崎先生。”
“嗯？”
“不会想要就这么结束的吧？”
少年依旧保持着独属于他的节奏，声音平稳而又带着几分让对方惊惧的气势：“南乡先生的欠债抵押一次与你，矢木先生单挑，赌注加倍。”
“喂等等——”
“这不是很好么。”
轻柔的声音从另外一侧传来，有着一头黑色长发的少女抬起眼睛，脸上也隐约有着些许笑意：“反正他们也不会赢下去了。”
气势已经消散，只想着逃跑的mafia基本可以说是无须在意。再说了，现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年代，“面子”这种东西可是看得比谁都重要。
“等等，神户，你不劝劝他？”
“嗯……不觉得这样的赤木很有气概么？”
听到神户红叶像是“女朋友”的仰慕，又像是敷衍南乡的话术内容，赤木茂反而转了过去，看着眼前的少女歪了歪头：“所以红叶酱觉得我这样没错？”
“我又不在牌桌上，当然是赤木你说什么都没问题。”
“嗯，所以能榨多少就榨多少，对吧？”
至于会不会觉得玩过头嘛——
都是搞高利贷的人，扯这些所谓的人道，也真无聊。
坐在旁边看赤木茂一点点针对对家的矢木，地狱单骑只听那么一张幺九牌，却又都是用那么不超过5000点的小牌步步紧逼。气势逐渐高涨的同时，神户红叶盯住他面前的牌河，还是没忍住轻轻地啧了一声。
这种玩法可真是可怕，赤木茂说他只有十三岁？
这样的牌要她新手阶段是绝对不可能拥有的，这种强烈的自信，对牌局的掌控，还有借势的精妙……
唔，不过她也好像没什么新手期，但对于麻将的本质，确实是打到后来才明白的。
一开始她也不过是借着天赋和能力随意挥霍，后来碰了钉子差点出事，被某个老头保下来才真心开始研究各种技巧。麻将有运势也有科学的地方，但在现在嘛——
“和。”
随着南四局终盘，直接把矢木打垮的赤木轻笑一声，瞥了眼趴在牌桌上的代打，表情却又回到了原先面无表情的模样。但这也有不同之处，至少在现在，神户红叶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光。
像是“终于找到了”值得自己去注意的东西，也像是终于明白了自己所要追寻的本质是什么。
“还没结束，赌上刚才赢到的六百万，再加倍。”
赤木茂不是赌徒，或者说，赌徒不会像他这样进行选择。
被厚厚窗帘遮挡的太阳已经升起，感受着阳光撒入室内的瞬间神户红叶声音轻柔：“天亮了。”
是的，天亮了。既然天亮了，那么地下的赌局就不能再继续。
“真是个好借口。”
“嘛，你也说了，是个借口。”
听着那位明显是被赤木茂折服、都开始约赌局的不良警官留下字据名字另开赌局，察觉到赤木茂一闪而过的不满，神户红叶拿起牌桌上的一张红中，扭头看着他又让麻将牌从手中滑落。
“我困了。”
看到红叶充满血丝的眼睛，等无良警察与高利贷人谈妥，赤木茂突然伸手抓住少女的手腕，和来之前一样慢慢走在了洒满晨光的街道里。
“红叶酱。”
“都说了，不要这么叫我。”
“红叶酱有可以去的地方么？”
少年平稳淡漠的声音和他刚才在麻将桌上没有任何区别，低沉沙哑的模样也不像是被海水浸泡又被雨淋到之后有生病的预兆。听到这句话红叶沉默片刻，在下一秒却听到他和刚才完全不同的轻笑。
没有刚才算尽之后成功的愉悦，但是依旧不变的是了然与笃定：“没有的话。”
“嗯？”
“要不要来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