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上古战场
这场仗打了整整三年。
姜扶犁站在山坳之上，正在等待来自澧州的消息。他目光眺向远方，那里黄沙飞舞，号声雷雷。他的部队正在集结，整整有两万多人。加上首领和其他将领所率的部卒，兵力总共有二十万之众。他知道，这是他们所有的家当——这将是决定这片大陆归属的最后一场战斗。
一名传令官正骑着一架“凤凰”穿梭艇朝他这边飞驰而来。
“将军，令签！”传令官刚从穿梭艇上一跃而下，便急忙把一块片状的晶体呈给他。由于这一战实在太过重要，为防止敌军破译己方的通讯系统，首领从大军开拔伊始便做出决定，临时采用这一古老的方式进行军令传送。
他把令签插入左手臂甲的一个卡槽之中，随即植入在左眼视网膜中的微型显示器出现几行字幕，那都是向各支部队发出的战斗指令，他默默的把内容熟记于心。然后，在字幕的最后一行，显示出最终的决战之地——阪泉！
“终于能见分晓了，是吗？将军。”传令官在一旁问道。
将军转过头去，望着传令官被黄沙覆盖着的稚嫩脸庞，他才十七岁，那么年轻，可他已经是一名老兵了。“喜仲，你哥哥在那边还好吗？”他问道。
喜仲显得有些窘迫，忙解释道：“我和哥……我是说，我和喜伯，已经三年多没有联系了。”
姜扶犁看出他的慌张，挥舞了一下手示意他放松一点，笑道：“这没什么的，我们这边很多士兵的兄弟姊妹，不都在那边么？再说了，我们的首领和那边那个人，不也是亲兄弟么。”
是的，这正是一场兄弟之争。
就在几年之前，这两人还是肝胆相照的生死兄弟，在面对那支有史以来最为强大的东夷军队时，哥哥伊耆任联军指挥官，弟弟少昊——如今的敌军首领，任副指挥官。
在那场惨烈的战争之中，他们协契同心，多少次扭转了岌岌可危的形势，又多少次度过了生死攸关的绝境。
在面对那个不可一世又未尝一败的东夷首领时，又是他兄弟二人联手，在涿鹿城外与之杀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最后更是由弟弟少昊亲自斩下他的头颅……
本来，一切都似乎朝着正确的道路发展，然而接下来的事，却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先行班师回朝一步的少昊，于九日后的傍晚给伊耆发来一条令他惊愕失色的绝密讯息，要他火速赶回京畿——少典老首领死了！
按照部族大典的规定，身为长子的伊耆自然是第一顺位的继承者，他来不及多想，带着他最信任的将军和三十六名亲兵便出发直奔国都。
路上，姜扶犁表达了一丝疑惑：“这次出征之前，老首领明明精神矍铄，也没听说有什么病症，怎么突然就亡故了？”“事有蹊跷”这四个字他可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伊耆如何不知道姜扶犁的言下之意，可是他现在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想。
三天的路程，他们两天就赶到了，姬城那厚大的城郭已隐约可见。正在他们准备加速进城时，只见从驰道一旁的河沟处歪歪斜斜的冲出一人，那人一身黑束，朝他们焦急地挥舞着双手，“去不得！去不得…”他声嘶力竭的叫喊着，说罢便一头扎倒在驰道上。
姜扶犁一眼便认出他来，这是伊耆在姬城宫邸的内侍官胥，便赶紧从穿梭艇上跃下来，将他扶在自己的身前。
这时他才发现，胥面如土色，腹部已被大片血色侵染，呼吸也正变得微弱。
“快，止血剂！”伊耆见状大声喊道。身后的一名侍卫立马从急救背包里拿出一支针剂，朝胥腹部扎下去，紧接着撕开一管医用凝胶带替他伤口止血。
过了好一会儿，胥缓缓睁开眼睛，伊耆立马上前问道：“胥，发生什么事了？”
胥望着伊耆，声泪俱下：“殿下，少典首领，被少昊给弒了！”
伊耆如五雷轰顶般，身子瞬间便瘫软下去。胥强忍着泪水，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少昊已是这个国家最受敬仰的人之一，他觐见首领的请求被立即应允。那日，像往常一样，少昊在大殿见到了他的父亲。
然而，他开口的第一件事情，并不是汇报这次战斗的胜果，而是向父亲引荐一名“奇人”。
“此人有经天纬地之才，远能洞悉万方，近可治国修民。”少昊这样形容那个人。
“噢？世界上真有这种奇人？”少典惊喜的问道。
“父亲，请允许他上殿来，您一见便知。”
“准。”
那名“奇人”身着一袭黑色的袍子，缓缓的走上大殿。列在大殿两侧的大臣们纷纷侧目，躲在大殿一隅的胥凑热闹似的，踮着脚也想要瞧一瞧那名奇人。
那人将头上的袍帽摘下，露出他的面容。只见他银色皮肤，颧骨高耸，脸颊嵌两道红色的纹路，头上甚至没有一根发丝，更让人惊骇的是，他的眼球似乎没有瞳孔，看上去空洞一片。这副模样让在场的众人都无不骇然，甚至有人小声惊呼道：“妖孽！”
少昊望见众人的反应，只说道：“诸位，这位是太山嵇，是我在班师途中偶然遇到的一位先生。”
少典虽也有些吃惊于太山嵇那异于常人的模样，但他很快便恢复了语气，问道：“这位先生有什么过人的才识？不妨说说。”
太山嵇上前两步，朝少典略微屈身施礼，然后轻声道：“黄以姬为成，炎以姜而生。”
少典听闻，即刻脸色大变，指着太山嵇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这十字谶言是伊耆和少昊出生后，礼官根据南天七星宿的运转宫位而推导得出，属于他们的命格之相。
谶言历来都是宗室最讳莫如深的秘密，自礼官死后，在这世上，这句话只有少典自己知道。
太山嵇回道：“这不过是一些简单的技能罢了。”
少典站起身来，把手一挥，“所有人，都退下。”然后指着太山嵇说：“你随我来。”说着便走向后殿。
众人纷纷朝少典离去的背影叩首，然后缓缓退出了大殿，一些人仍在窃窃私语。少昊站在大殿中央，脸上仍是一副冷峻的表情。
接下来三天，首领都未举行朝会，连饮食都是由内侍送到后殿门口。
直到第四天清晨，一道由少典亲自下达的命令传到少昊手里——立即实施抓捕行动。
然后便是附着的名单，这里面，既有当朝重臣，也有手握兵权的将军，更有宗室的成员。一时之间，姬城内人人自危。
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胥对这一变故吓得不知如何是好，他向来胆大心细，竟想到少典的后殿去一窥究竟。
他持有伊耆的内侍通行证，宫邸内大多数的人又都认识他，没费多少功夫便来到了后殿附近。
按理说，这里应该守卫森严，可除了殿门口那两名侍卫，便再无一人。
胥进入盥洗室，拆下天棚的通风管道，一阵阴风吹得他瑟瑟发抖。凭借记忆的路线，他很快爬行到了后殿的位置。
果然，太山嵇就在那里，他背着双手，似乎面对着谁。
“答应你的事我做了。”太山嵇毫无感情的说道。
“还有一个人呢？”是少昊的声音。
“那不重要，你只需要一纸命令，他就会乖乖回来。”
“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我？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
“就那么简单的事吗？”
“就那么简单。”
少昊踱了几步，胥刚好可以看到他，只见他身上似乎粘着一些血迹。然后他又问：“为什么要找我，而不是找伊耆？”
“他和他父亲一样，为人太过仁慈，倒是你……”太山嵇正说着，突然一只手指向胥处，一枚长钉似的物体从空中凭空出现，飞速向他刺来，还未等胥反应过来，那枚长钉便刺入他的身体。
嘣……啪！
胥的身体结结实实的向后倒去，坠落之前，他看见的少典首领的身体已趴在在地上，身下是一大摊血迹。
胥顾不上疼痛，飞速逃走，他一定要把这个消息带给伊耆。
“不行，我这样一定逃不掉的。”在逃向宫门的路上，他正这样想着，忽见一名与他有着些交情的小内侍正向他迎面走来。胥脑海里便冒出一个念头。
那名小内侍正欲给他打招呼，接下来一秒便吃惊的瞪大了双眼。
只见胥从腹部抽出那枚长钉，迅速刺向那名小内侍。“对不住了！”胥也于心不忍，可他必须要找一名替死鬼。
接着，便纵身一跃跳入池塘。
“希望能坚持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