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幽冥堂的人
尘述一行人在赶到一个小镇后，就停了下来，接连的赶路让人疲惫至极，但路途遥远，还需要好几日的光景才可以到达太初殿。
众人坐在喝茶的小摊旁，难得忙里偷闲，一口茶水入口，余味悠长，虽然只是粗茶，对于此时的情形来说也是极为不错的了。
十二月的伤势也逐渐好转，能够下地走动，因为没有带换洗的衣物，直接穿了尘述带的衣袍，头发也做男子挽起，有着雌雄莫辨的柔美。
“师兄，能不能让我们稍作休息休息。”
随行的一位弟子小心翼翼地询问，不管是他们还是马匹都受不了长时间的奔波了。
尘述看着师弟们疲惫的模样，思索了片刻，“那就休息半日吧。”
若是急着赶路遇到什么突发的情况，现在的他们难以抵挡，还不如休息一下恢复恢复元气的好。
“十二月姑娘，等会儿便为你单独安排马车，这几日真是委屈你了。”
尘述看着十二月眼角那颗朱红色的泪痣，鲜艳欲滴，有些出神。
似乎要和记忆中的某个身影所重叠，随即又按耐住了心下的波动，至亲之人于他来说都早已经是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
十二月并未察觉到他的目光，只是和明珂有说有笑，这少年并不像旁人一样故作老成，有着一股赤子之心般的热忱，交谈间也格外的有趣。
“你别瞧着我师兄看起来温润如玉，实则打人可疼啦。”
明珂装模作样地捂着自己的胸口，一派憨厚的模样。
十二月笑了笑，“那你可得多听话才不会被责罚。”
尘述听到两人提起自己，微微一笑，却又转移了话题，“你那日曾说打伤你的是外族人，可有什么特别的标志。”
十二月看向远处，并不急着搭话，那里是郁郁葱葱蓬勃而生的树林，偶尔有几只飞鸟飞过，至于是否还有别的东西存在那就不得而知了。
“那些人都是黄发碧眼，模样骇人，脸上刻着繁杂的纹路，腰间别有一支暗绿色长笛。”
十二月缓缓开口，似乎是在慢慢回忆“此行人行事极为诡异，我也摸不清来头。”
黄发碧眼？
尘述猛地想起江湖上很久之前有一个门派，唤作幽冥堂，是来自边塞外的异教组织。
他们独来独往且做事狠辣，不留余地，同时喜爱炼化尸身，操纵尸体为他们所用，称为“尸煞”。
只是幽冥堂所学功法太过邪恶，后来被各大门派联合清剿，才销声匿迹。
尘述脑中思索百转千回，他大步走向马车，想看一看君迁子尸体的情况，若是真的，那接下来的情况不容乐观。
君迁子的尸身被师尊们用寒冰玄棺保存着，刚进马车尘述就发现前几日恶臭腐败的味道减轻了不少，似乎还夹杂着些微的异香。
他望着寒冰玄棺，口中说道：“冒犯了。”
然后伸手将冰棺推开，无故打开已死之人的棺木是极为不妥当的，可现下已别无他法。
本该腐烂不堪的尸体此刻看起来皮肤竟然在奇迹般的愈合，双手都长出了黑色的长长的指甲，面色青黑，消瘦无比，紧闭着的双眸在往外渗透着鲜红的血液，只是已经完全干涸了，结成了血痂。
奇怪的纹路隐隐约约从颈处一直延伸，诡异至极。
尘述脸色微沉，心下大觉不妙，君迁子的尸体很有可能变成了“尸煞”，他急忙将冰棺合上，又从怀中掏出几张符咒，贴在了上面。
下令继续赶路。
众人见师兄的面色不佳，大致也猜到了些什么，一言不发，开始驾车。
十二月却慢悠悠的，似乎毫不着急，她知道该来的已经来了。
果然，还未等众人离去，眼前就浮现出了一阵青烟。
“大家屏住呼吸，烟雾有毒。”
尘述用衣袖掩住口鼻，还不忘着提醒周围的人。
等到青烟散去，四个打扮怪异的人出现面前，来者两个青年人，一老翁，一小童。
他们上身着短卦，上面绣着某种动物的图案，却未穿鞋袜，赤足而立，周身都带着各种银饰，一抬手就是一阵清脆的声响。
无一不是黄发碧眼。
“中原人，将马车内的东西给我们可以饶你不死。”那小童率先开口，神色倨傲。
“敢问各位可是幽冥堂之人？”尘述并未搭理那个小童，而是看向一旁笼罩在黑袍下的老翁。
老翁抬眼盯着眼前的青衣道士，浑浊的双眼中满是憎恨。
他“桀桀”地笑了两声，“幽冥堂不是已经被你正派人士铲除了么？在下并不是幽冥堂的人，我们只是一些余孽，不说也罢。”
话音刚落，他干枯地双手就化为利爪向尘述袭来。
“师兄小心！”
一旁的明珂惊觉大喊。
尘述向后连退几步，老翁地攻击又快又狠，让他这种常年练习符咒的人有些吃不消。
符咒？
他心下有了决断，于是从怀中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纸，口中轻念，“破炎！”
那符纸顿时化为一阵火焰扑向老翁，老翁向旁边躲闪了一下，才给了尘述喘息的机会。
这老翁绝不是寻常就能打倒的，他的身法极其诡异，难以揣摩，他没有多少实战的经验，摸不清来人的武功路数，一边抵抗着一边想着该怎么脱身。
但他已经确认眼前的四人就是来自幽冥堂的不错，只是他们为何想要马车中君迁子的尸体就不得而知了。
老翁的连番攻击下，尘述逐渐显现出败势，他微微喘息着，艰难地抵挡着老翁的杀招。
“师兄，我来助你。”
他身后的师弟见着大师兄快要败下阵来，自觉的加入到战斗中。
“中原人就是这般不讲道理。”
小童见着他们都参与了对战，不由得吐槽了一句，他最为讨厌虚假装作一心地中原人了，骨子里自私至极。
又望向身边的两个青年，急切道：“金相，乌苏，你们还在等什么！这些坏人欺负阿爷，快去帮忙！”
其中的一个青年拿起腰间的长笛，忽然吹奏了起来。
旋律急促，听得让人窒息，耳内有充血之感。
众人只能屏住听识才稍微好些。
只是这音律并不是给活人听的，尘述当下反应过来，飞身朝着马车方向跑去，还未等他赶到。
那寒冰玄棺就已经四分五裂，从内部被击碎。
棺内的君迁子站在一地碎片中，睁大的双瞳布满了暗红的血色，一缕缕黑烟从周身散发。
小童满意的看着他们的杰作，“哈哈哈，太初殿的大弟子变成了我们的尸煞，还有比这更有趣的事情嘛？”
另一个青年也拿起了腰间的长笛开始吹奏，君迁子顿时像得到什么指令一般，扑向尘述，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长黑的指甲顿时陷入骨肉，身上留下了几道痕迹。
尘述皱着眉头，强忍着痛楚，顺势拿出桃木剑刺向已经尸化的君迁子。
长剑没入他的胸口却没有丝毫的影响。
尸煞是完全没有任何感觉，他们只是一具躯壳而已，不怕痛，也没有意识。
明珂见眼前的阵势，师兄已经负伤了，他们再耗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了，于是大喊，“师兄，我们快撤吧！”
尘述微微点头，想要抽身离去，可是那老翁怎么会手下留情？
看出了尘述的想法，于是四人将其围困在其中。
十二月看着被团团围住的尘述，看来幽冥堂对初云观和太初殿很得劲，遇到其后人都要赶尽杀绝。
只是此刻她重伤未愈，也没有旁的精力再和他们多做纠缠。
就在众人以为今日就要命丧于此的时候，忽的传来一阵马蹄声响，来势汹汹。
为首之人身着一袭白衣，眉眼柔和，但是肌肤是异于常人的苍白，难掩病态。
姜珏望着老翁，轻声说道：“前辈，过往之事已是过往，何必再执着？”
老翁停下手中的动作，望着他，觉得眼前之人有些熟悉，眯眼道个：“你是姜淮狗贼的儿子？”
姜淮乃是太初殿门主之名，江湖上人人都尊称一声姜门主，这忽然被唤作狗贼，倒是让人觉得唏嘘。
姜珏也不气恼，微微地咳嗽了几声，“正是家父。”
“哈哈，想他姜淮聪明一世，怎么生了个你这个病秧子的儿子。”
老翁一眼就看出姜珏体弱，患有咳疾，怕是命短之相。
“不准说姜哥哥是病秧子！”
少女从后面走了出来，她最讨厌谁说姜珏是病秧子了，姜哥哥虽然体弱多病，但是武功可是不差的。
老翁并未正眼看她一眼，初出茅庐的晚辈总是目中无人。
“前辈，在下虽然体弱，但今日这局势赢得未必是你。”姜珏轻飘飘地一句话中满含着运筹帷幄的自信。
老翁这才仔细的观察周围，果然不知道何时，已经布满了太初殿的人，他们四个倾尽全力未必不能杀个片甲不留，但是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于是老翁对着余下三人使了眼色，然后渐渐向后退去，又是一阵青烟散开，也不再多做停留，他们带着已经化为尸煞的君迁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尘述还想要上前去追赶，君迁子是在初云观被暗杀的，这下被人带走了，不好和师尊交代。
明珂一把拦住了他的去路，师兄的嘴唇颜色已经透露出不正常的青黑色，若是再去追逐怕是难以保命。
“道长不必追赶了，师兄的事情太初殿自有定夺。”姜珏从马上下来，走到尘述的旁边，搀扶起他。
另一只手却是在替他把脉，太初殿的医术精湛天下皆知。
“道长已经中了尸毒，恐怕要随在下前往太初殿医治。”
姜珏也是第一次真正的面对尸煞之毒，他曾在书籍中看到过，尸煞实则是一种蛊毒，中毒之人在半个月内没有任何变化。
但是超过半月之后，身体的机能就会逐渐衰退，表现出“僵尸”的特征，然后慢慢的失去意识。
大师兄就是在下山途中中了尸煞之毒，无法及时赶回太初殿，这才去了比较近的初云观，想要寻求道长的帮助，但初云观的道长也是更新换代了许多人，对付尸煞之毒也毫无办法。
尘述想起那日，本是日光正好，但君迁子却身穿黑衣长袍遮盖的让人看不清面容，想必那时候应该已经中了尸煞之毒，师尊们才如临大敌。
第二日，君迁子毒发身亡，初云观就与太初殿互通了消息，所以才能够及时的派人前来迎接他们。
尘述冲着姜珏微微点头，“麻烦少主了。”
他现如今的情况也只能去太初殿待上一段时日，养好了才能够回去，那刚走的幽冥堂之人知道了他身受重伤，难免会杀个措手不及。
更何况他也不清楚这尸煞之毒会变成什么样子。
眼前的人是太初殿的少主，自幼性情平和，潜心钻研医术，但是因为自身的顽疾，便很少走动，所以鲜有人知道他的存在，目前也只有他信得过了。
姜珏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女道：“红绫带道长去马车内休息。”
红绫应声而动，前去搀扶尘述，她俏丽的脸上洋溢着玩味的笑容。
初云观的小道士一个个长得但也算是眉清目秀，只是没有姜哥哥好看。
明珂见着她盯着自己的大师兄一顿打量，顿时有点不高兴了，“不准看我大师兄。”
“哼，谁稀罕。”
红绫看着明珂气鼓鼓的模样，顿时撒了手。
尘述一个踉跄差点倒在地上，还好一旁的十二月过来扶住了他。
“红绫不得无礼。”
姜珏轻声呵斥，红绫是太初殿长老的女儿，平日里骄横跋扈，整个一个活脱脱的混世大魔王，缺乏管教，变得无法无天。
红绫听到姜珏的呵斥，也不再开口，只是白了一眼明珂，满脸的不屑。
一行人收拾完东西，就继续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