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观星象客星见离宫

    春梨左手攥着右手食指，搭眼往后院看去，满心不快道：“真晦气！”

    “这怎么回事？”三保摸了下鼻子，压低声线问道。

    小福子耷拉着脑袋，哭丧着一张脸回道：“奴才今儿晌午去送饭，推开门一股怪味儿，再仔细一瞧那李答应人都硬了……”

    闻言，三保哂笑，他那对招子本就透着阴鸷，现下刻意眯起几分，更让人不寒而栗，因说：“那你可跑不了喽！”

    “她虽说是个获罪遭贬的答应，可也是名正言顺的主子，你作死偷懒不按时送饭，连人多会没的也不知道，这一会子倒急了，晚了！”

    小福子一听吓得面上煞白，登时膝盖一软，匍匐着攀上三保襟袍，口中不断念着求三爷爷救我一命。

    不怪小福子怠慢，李陈鱼原是被仓促遣送回宫的，皇帝口谕只说是褫夺封号降为答应，可紫禁城潜规则，像这种失势又失宠的妃嫔几乎没有东山再起的指望，宫里人拜高踩低，自然不会将李陈鱼放在心上，磋磨她是一定的，只是没想到人居然就没了。

    生不如死可以容忍，但人没了，却不好交差。

    小福子深谙此道，毕竟事出在长春宫。

    “滚一边去！少攀扯咱家！”三保一擤鼻子，抬脚踹开他，又一手扯着小福子耳朵，硬是将人提溜起来。

    “求三爷爷救我……”小福子捂着耳朵龇牙咧嘴，还得赔出笑脸。

    一语未了，忽闻春梨突兀咳了一声，二人回头，但见贵妃披着外氅立在门内，面色不豫中带着一丝憔悴。

    “本宫睡个觉都不得安生，个个鸡飞狗跳的！想造反嘛！”柴轻月中气十足。

    三人慌忙跪下问安，大气不敢出。

    “不是说御驾已到宫门口了，怎么还不见皇上来？”

    春梨与三保对视，她爬起身托住贵妃手肘，谄媚道：“想是皇上体贴娘娘产育，见您睡着不忍打扰……”

    柴轻月斜睨她，哼道：“本宫也歇够了，还不快去请皇上来。”

    春梨抢白道：“三保公公快去罢，可别再让娘娘候着了。”

    三保点头哈腰上前，把眼溜过春梨，应道：“嗻，奴才这就去……”

    他打了个千，告退时故意侧身一拱，小福子趔趄着扑了出来，趴跪在贵妃跟前。

    柴轻月紧忙后退半步，看着三保背影，又睨向春梨，“甚么呀。”

    “回，回贵妃娘娘，”小福子趴在地上，抖如筛糠，话也回不利索，“李，李，李答应，李答应殁了……”

    柴轻月下意识抬手掩住鼻子，反身折回殿内，蹙眉道：“你是死的不成！还不快叫内务府抓紧打发了出去！”

    “奴才，奴才这就去办。”

    “奴婢扶您进去，”春梨望着小福子麻溜远去的背影，心中有了主意，低语附耳道，“娘娘，奴婢瞧着这李答应也算死的是时候，咱们不妨……”

    柴轻月打断春梨，愤愤道：“就是她加害本宫与小皇子！”

    长春宫暖阁，靠近床榻的摇篮里空空荡荡，一只绛红色的老虎布偶安静躺在角落，空气中全然没有新生婴儿的奶香气。

    柴轻月眼神空洞，缓缓摩挲着摇篮，从这头踱到那头。

    她是早产，万幸母子平安，而诞育皇子的喜悦只短暂存在了一瞬，掀开襁褓的那一刹那，她从接生姥姥的双眼中读出了异样，小皇子的右手竟然多了一根手指！

    柴轻月如五雷轰顶，脑中一片空白，只觉胸腔奔涌澎湃着一股暖流，周身血液凝结传进指尖，她双手仿佛不受控制，大力甩开襁褓，众人猝不及防，惊呼着抢下小皇子，婴儿响亮的啼哭声将她惊醒。

    “太医，太医呢！本宫的儿子为何会这样！为何！！”柴轻月怒不可遏，她一把抓过早预备好的玩具、衣裳掷在地上。

    一时尤觉不够，又翻身下榻一脚踹翻摇篮，伴随着轰的闷响，柴轻月拽翻了置剑的匣子，长剑出鞘，她红着眼踉跄提剑逡巡四周。

    众人呆愣在原地，竟无人敢上前阻拦。

    “回贵妃娘娘，此乃骈拇之状，盖因先天发育不良所引起。”

    说话的太医姓裴，也是太医院高年资太医之一，擅长小儿科却不擅长妇科，出行热河前，皇帝本打算将晁丛留在宫内侍候，不知处于何种考虑，最终柴轻月执意选择了裴太医。

    “什么叫先天发育不良？”柴轻月银牙紧咬，艰难吐出几个字。

    “胚胎宫内发育不良，母体孱弱，或者……”裴太医拱手，“或者是接触过一些有毒有害的东西，或可导致……”他隐下畸形二字不敢宣之于口。

    柴轻月一秒也不想看见这个六指皇子，傲娇如她，怎能允许自己生出来的儿子是六指，她大吼：“抱走！快把他给本宫抱走！”

    几个奶母嬷嬷围上来，目光交接，兹事体大，谁也不敢私自做决定，只得按照祖制，先将小皇子抱去西三所，所幸那里早已安排妥当，即便皇子不是残疾，他也要第一时间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