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腹黑帝考校玩套路
“听说是二殿下勇闯火场救了三皇子,这份勇气真真令人敬佩……”林燕初道。
她本已行出几步,听见赵世祺与姚黄说话,回身搭腔又说,“还是殿下观察仔细,原来敏嫔姐姐也受伤了,我们都不知道呢……”
林燕初唇角勾起个笑。
因这一句话,院中气氛陡然肃静几分。
众人不约而同望向姚黄,更有胆大的把眼光在她与赵世祺之间逡巡。
“不过是肩膀擦着门框,原不碍事,不劳贵人费心。”
姚黄丝毫不给林燕初引战挑事之机。
她匆忙扫视众人,正对上赵世禛探问的眼光,见其面色清朗如旧,姚黄微笑着略一点颔示意,才又看向赵世祺与恪嫔。
“殿下是我大清的皇子,少年英雄,怎忘了水火无情,往后可不要再以身犯险让娘娘担心了。”
赵世禛温润一笑,接过话头道:“二弟你可听见了,敏娘娘也是这般说。”
“我与敏娘娘相交甚少,不如大哥,”赵世祺对姚黄拱手,“是世祺莽撞了。”
“打什么哑谜呢……”娴妃李雁栖忽然开口。
林燕初忙凑上去,狡黠笑道:“就是,怎么我们都听不懂,什么相交少不少的,难不成你们私下里还见过不成。”
姚黄真想撕了林燕初的嘴。
本以为荣嫔张双宜禁足就没人再敢生事,不想还有不怕死的跳出来。
那赵世祺也是,不过十来岁竟也机带双敲,话中有话。
“林贵人僭越了。”
姚黄闻声望向恪嫔,不禁佩服刘氏心思机敏,这种时候杨后不便出面,其他人为避嫌也不好多言,只有她最合适站出来。
“妾失言。”
林燕初讪讪蹲了个礼,极不自然的别过身,恰好扫到曹思源幸灾乐祸的表情,她垂下眼睫,“妾先告退了……”
从看到皇帝对恪嫔与赵世祺的宠信,她就存了讨好的心思,奈何刘氏油盐不进,总偏帮敏嫔不说,更当众让自己下不来台。
林燕初胸中憋着气,入宫后她甚少在外表露心事,今日却是个例外。
她迈出院门手腕一抖,帕子甩飞出去,银屏回身去拾,但见珍珠正将帕子交给李雁栖。
“入秋后天气有早晚,林贵人还火气这么大。”
李雁栖替她别好帕子,就手整一整衣领,末了把眼溜一目,兀自走在前头。
林燕初屏息敛眸,背绷得僵直,待人整理好,方乖觉跟在后面一并出了门。
一时众人自觉无趣,三三两两的就散了。
“大殿下快进去换身衣裳罢,仔细着了风……”姚黄看到恪嫔眼神,知其有话要说,先将赵世禛劝进屋,这才回头与刘氏说话。
“内务府与工部奉旨修葺钟粹宫,这两日便要完工了,皇上嘱咐务必要让您住着舒心,不知您可还有旁的吩咐?”
姚黄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皇后院里,她可不想让人误会。
恪嫔牵出个薄笑,与她一道往外走,因说:“敏嫔妹妹无需客气,我久居热河,不知宫里规矩,你瞧着安排便是。”
“倒是另有一事……”恪嫔犹豫,望了一眼身边的赵世祺。
姚黄道:“您尽管吩咐。”
“我听皇后娘娘的意思,要世祺搬去西三所,是他单独住,还是……”
姚黄近来亏吃多了,但凡事涉皇子,她总会斟酌再四。
因见她沉吟半晌,恪嫔忙又改口道:“是我唐突,若是为难就算了。”
“您说哪里的话,适才您也说不知宫里规矩,何来唐突呢,况且您是皇子生母,这份关心是旁人求不来的福气。”
“皇子都住在西三所,除了贵妃与宜妃娘娘的公主养在身边,其余公主也都住在西三所,每逢初一十五请示过皇后娘娘就能去瞧上一个时辰。”
“寻常的话,是不能与皇子见面的。”姚黄忖罢还是补上这一句。
“那我要是偷偷溜出来呢!”赵世祺问,他冲姚黄做了个鬼脸。
姚黄与恪嫔对望,赵世祺孩子气的问话让她心中一松。
她记着他面不改色圆谎替她在御前解围。
记着他闯进火场拉起她就往外冲。
她吓得大脑一片空白,世褆的哭声刺激了她,夺门而出的犹豫,她肩膀正撞在门框上,是他二次冲进去抱起世褆,交在她手上。
危急时刻的冷静,他分明不像个十来岁的孩子。
今日这句话,恰好暴露了他的本真。
“皇上命皇后娘娘亲自教养二殿下,您若偷偷溜出来,岂不是让两位娘娘为难,您这样体贴的人,想来是不会这么做的,您说是罢二殿下。”
“那可说不准……”
姚黄只当他是童言无忌,抿唇笑罢,并不与他计较,也未放在心上。
恪嫔随其一笑,视线始终放在赵世祺身上,又与人闲聊数句,方各自离开。
至晚间,皇帝点了姚黄万壑松涛侍驾,顾寅来传召。
姚黄照旧塞了十两银子打点,顾寅也是老熟人,一贯晓得她用意,又肯卖姚黄面子,便总会在职权范围内透漏一二。
将心比心,姚黄也不想顾寅难做,她更不想落人口舌,是以从不主动打探皇帝动向,只浅浅问一句心情如何。
拥有一个情绪稳定的领导何其有幸!
然而对姚黄来讲,伴君如伴虎,察言观色才是她保命第一要务。
“万岁爷瞧着心情尚好,今儿晚膳进得香。”
“多谢总管提点。”
无论何时,她对顾寅一如既往的客气。
谁都有走窄了的时候,皇帝跟前的首领大太监可不能得罪。
待传进,姚黄敛衽行礼,口道万福。
“难得见你穿得清丽!”赵渊眼前一亮,酿出几分笑意,指了指她衣裳,饶有兴致举目再四打量,不住颔首,乐道:“倒似换了个人儿!”
姚黄穿了件三接袖紫地灰罗百蝶纹氅衣,领边至裙摆俱是一圈墨色,上头绣着五色的蜻蜓蝙蝠等图样纹饰。
她寻常甚少穿紫色,今日头回上身,偏叫赵渊点出来了。
“皇后娘娘前儿赏的,说是这个色儿妾还压得住,先敬罗衣后敬人,底下管人也好使。”姚黄见他心情不错,才又胆量玩笑几句。
赵渊略往后仰倒,逡巡她周身细致打量起来,颔首道:“你穿着好看,回头再有,朕让他们都给你留着。”
“多谢皇上。”
姚黄蹲身谢恩,一错眼瞧见几案角上随意搁着一方素帕,忽记起江绾百里寄相思,不由面上一哂,不动声色瞟了一眼。
赵渊将她神情尽收眼底,因问:“瞧什么那么认真。”
她本想岔开话题,转念一想还是别在赵渊跟前卖弄,遂实话实说。
“您案上那帕子瞧着怪眼熟的……”
赵渊招手姚黄近前来,他一指案面,语气透着一丝嘲讽:“苏州知府江瀚押解回京不到半日,这帕子就送来了热河。”
姚黄心头一跳,喃喃道:“这是,宫里宫外有人勾结着……”
“顾寅!”赵渊扬声叫人。
“万岁爷。”
赵渊随意一指。
“奴才业已查明,行宫各处有不少宫房与宫中勾连,他们互相连络,好做首尾,倚仗多年蓄意编织起的关系网,有些宫人会主动向其传递信息。”
顾寅虽未指名道姓,姚黄却也明了些许。
这个人得皇帝眷顾久已,又肯蓄意维护关系,逐渐纠集起一股势力,从而拥有了搅风搅雨的资本。
白海棠!
姚黄带着答案望向赵渊,她眼珠一转,垂眸时面上添了些许肃穆。
皇帝之所以告诫张双宜要安分守己,怕是早已知道原委。
满宫里都晓得白海棠仰仗荣嫔提拔而上位,又以其马首是瞻,若说这张关系网是张双宜编制的,那她目的和野心不言而喻。
姚黄心中波澜起伏,对赵渊愈发敬畏,深感与他不是同一维度的生物,在不少事情上总慢他半拍。
准确来说,赵渊仿佛拥有上帝视角,掌控所有,调配一切。
她望着万壑松涛的地毯出神,暗紫色的云纹错落交织,在她眼中幻化成无数排列整齐且高低起伏的3d画片,看得她双眼直泛酸。
她在盘算皇帝为何召她前来。
总不能是为风花雪月,这很不赵渊。
还得从白海棠入手。
姚黄提眸时,顾寅已经退出殿外。
赵渊目光掠过案面,他眼光迷离,好像透过手帕瞧出什么,怔愣片刻后,掩下沉思收回心神。
沉默。
赵渊负手在案前来回踱步,姚黄觑见他面上渐渐染上一丝阴霾。
宜妃!
白海棠曾是宜妃婢女,若内外勾结这事闹大,势必牵连宜妃。
皇帝今日传召,八成是让自己当说客安抚宜妃,以她和余允蝉的情谊,倒是当仁不让。
就在姚黄欲自荐时,她忽然又犹豫了。
这宫里人均八百个心眼子,按照赵渊一贯的多疑腹黑,他会不会怀疑此事是宜妃与荣嫔勾结,万一真是余允蝉铤而走险,企图利用皇帝对其的宠爱与信任。
姚黄被自己的推断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待冷静下来,理智还是占据上风。
还有另一种可能,难道又是一回信任试探?
姚黄颦眉稳住心神,以不变应万变吧。
“朕定了后日回銮,户部递上的殿选名单朕瞧了,回宫就要办,皇后身子不好,你要替她料理起来。”赵渊道。
“是,妾省得。自入秋总见皇后娘娘咳嗽,妾曾跟和……”姚黄不自然顿住,搭眼望过去,方又道,
“妾学过一道膳饮,取枇杷老叶与冰糖雪梨一同煮茶吃,最能止咳润肺,娘娘饮了这几日,太医也瞧过,说是有些效用……”
“你做事谨慎,朕很放心。”赵渊颔首看她。
姚黄耳根子一热:“皇上谬赞,妾不敢当。”
“殿选是大事,你虽勤谨资历尚浅,朕想着给你寻个帮手,也可有商有量,你看谁合适?”
“……”
姚黄垂头沉默。
看似兴之所至的问话,实则皇帝心中已有论断。
对她既是考校,也是考察是否心意相通。
果然,自己走过最长的路,还是赵渊的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