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七夕夜出新抽花签
玉桂满目纠结,攥着纸钱狠咽下口涎,再四尝试张了张嘴,眼底闪过一抹倔强,最终把心一横,抬手就将纸钱往嘴里攮,王怀玉却出手一挡,趁势一把夺过来。
“玉桂姐姐是个实心眼,我不过玩笑一二,你怎得当真了!”王怀玉将剩下的纸钱交给彩云,嘱咐道,“去那边寻个不起眼的地方抓紧烧了……”
“多谢主子,”玉桂抿唇抽噎。
王怀玉退开一步,提裙半蹲与人说话,因问:“我也不白饶你,你只告诉我一句话,皇子溺水一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玉桂面上闪过一丝犹疑,她眼神闪躲,讪讪道:“您、您这是何意。”
“偏你运气好,就那么及时瞧见三皇子掉在缸里?”王怀玉笑睨她。
闻言,玉桂敛眸垂下头不敢回应了。
王怀玉起身,抻一抻袖管,手按在玉桂肩膀,轻拍两下道:“行了,我知道了。”
言罢,她流萤也不抓了,扭身与彩云折回住处。
“主子喝碗姜汤驱驱寒……”彩云关上门,递过一碗姜茶。
王怀玉隔着手低嗅,蹙眉别过头,摆手道:“我不喝!这味儿太冲,况这大夏天的,发一身汗又要再洗。”她缩进薄衾,露出个雪白的膀子,拽着纱帘抬手一甩绕过铜钩,一时又掀开条缝儿,嘱咐说:“方才的事别瞎说。”
转眼又过几日,七夕已至。这日清早,姚黄才用过早膳,正欲过杨后那边汇报工作,只见云香领着林燕初身边的银屏进来,给她呈递来一张帖子,翻开一瞧竟是七夕夜宴。
“原是我们主子头回料理,狠盼着敏嫔娘娘赏光,本该是主子亲自来送帖儿的,偏她不得闲,特遣了奴婢来。”银屏蹲了个礼。
姚黄近来忙糊涂了,整日只顾着看图纸操持钟粹宫修葺一事,每常闲了,要盘算李雁栖的秘密,荣嫔主动出击的蹊跷,还有恪嫔帮自己的缘故,实在是千头万绪。
“啧啧,还得是林贵人风雅,你们贵人还请了谁?”姚黄饶有兴致问道。
“除了恪嫔娘娘,别的主子们都邀了。”
“是没请恪嫔,还是恪嫔不来?”姚黄好奇。
银屏心中冷汗,垂眸老实回道:“我们贵人请了,恪嫔说不来。”
“是嘛……”姚黄起了盘算,手一挥放人去了,她反复翻看那邀帖,支肘道,“永寿宫果然花样多,本想着江贵人不在就没人风花雪月了,到底是物以类聚。”
姚黄听王怀玉提过,她没来热河行宫时,皇帝身边当属李陈鱼与林燕初最得宠,不是陪着练骑射就是游湖,一时风光无量,近段时间连宜妃都比下去了。
招儿见姚黄出神,误认其思忖如何婉拒,因问:“那主子咱们还去吗?”
“你这憨货,去自然是要去的,”姚黄杵招儿脑门一指,吩咐道,“你去翻翻咱们带来的头面首饰,有合适的拆出来一件……”
天下没有白吃的宴席,人情世故这东西,礼尚往来才算个门槛。
从前她不懂为何有人真敢铤而走险变卖私物,直到各式各样的小宴茶会生辰宴流水般的帖子送来,还有各种由头的贺仪,大小节庆往来和打赏下人,全是人情客礼。
单说她送出去的,少说也不下十来件,姚黄不禁感慨宫里使银子的地方忒多,难怪削尖脑袋也要往上爬,除了月例银子可支配数量多,等闲还有内务府的额外孝敬。
张双宜总不屑余允蝉到处搜刮,曾数次公开嘲讽宜妃雁过拔毛、多吃多占,如今的姚黄,只有一句箴言。
质疑宜妃,理解宜妃,成为宜妃。
晚膳后,姚黄如邀出席,她刻意穿了件淡紫色葫芦双福暗花家常对襟长袍,既是林燕初做东道,总不好抢了主人家风头。
恰巧偶遇王怀玉,见其也是同样低调不出错的装扮,二人相视一笑。
“改日我必要亲自料理一回!”王怀玉面露不甘,悻悻将请帖揣进袖笼,瞥姚黄一眼,“都怨你!若不是眼热你又晋封又得宠的,谁会与内务府抢差事!”
姚黄不与她分辩,淡笑道:“下回可是重阳大宴,你既有心何愁无处操持。”
她秒懂王怀玉内涵,林燕初主动申请操办七夕夜宴竟是为一展才华,她愈发添上几分期待与好奇。
卷不过就加入。
林燕初的宴席仍设在芙蓉台,四面有窗,左右又有回廊可通,既可赏月又可游戏,门口置竹案两张,上放酒具与各色茶具若干,另有煮茶烫酒的风炉各一座。
“有酒有茶,这心思倒妥帖细致。”杨后率众落座,忍不住点着赞一句。
林燕初自谦笑道:“和贵人有孕不宜饮酒,她既爱热闹,总不好落下她。”
一时众姝皆至,林燕初方公布游戏规则,居然是抽花签,但见其取出一只竹签桶,里面装着花名签子,她双手摇晃数下,恭敬递予杨后,因说:“请皇后娘娘先掣。”
“这回花签与别个不同,签文上另有一排小字可别忘了,”林燕初补充道,“现下轮宜妃娘娘……”
这话稀奇,姚黄不免多看人两眼,愈发感慨再没个创新点都不敢随意承办了。
待众人顺序转过签筒,每人手中各执一支签后,林燕初方挨次展示,念出签文。
“皇后娘娘的是莲花,中通外直君子品,得此签者,自饮一杯,席上共敬一杯 。”
“既如此,我们同饮,”杨后笑道。
余允蝉念出手中签文“桂花,蟾宫步月,玉颗珊珊下月轮,得此签者,自饮一杯”,翻过来还有一行小字,“需当众道出中水仙签人的看法”,她望向席间,因问:“是谁掣到了水仙,快来让本宫夸一夸。”
众姝对望,李陈鱼惊喜叫道:“是敏姐姐,敏姐姐是水仙。”
姚黄握着签文直犯难,王怀玉一把抓过,高声唱道:“水仙,凌波微步,谁揽明镜自顾怜,得此签者,当着月白、浅黄、碧绿三色衣裙,临水起舞,若身上三色皆无,自罚三杯。”这三色恰好是水仙本色。
“嗳呦!林贵人真真是个促狭鬼儿,”余允蝉与杨后目光交接,对姚黄道,“嗳,你今儿穿了件浅紫色,那得自罚三杯,且让本宫想想怎么夸你,若说水仙高洁清雅,敏嫔性格好人又俊,我瞧着极衬,皇后娘娘说是与不是。”
杨后一点宜妃,“是比你俊!”
姚黄将花签在手心里敲了敲,罚酒总好过跳舞,便满饮三杯,幸好酒热入喉少了几分辛辣。
且说李雁栖伸手掣了一根出来,单瞧一眼便撂在桌上,面上是不辨喜怒的冷静,见众人望过来,方换了副笑脸,一壁唤珍珠满杯,一壁眼角扫过林燕初,嗔道:“既是多子多福的意头,那就同饮一杯,若来日心愿达成,你可要来谢本宫!”
这话听得众人俱是一惊,但见娴妃签文上写着:石榴,烈焰红裙,五月花红照眼明,得此签者,若有身孕,以茶代酒,满座陪饮一杯,否则敬在座每人一杯,以祈多子多福。
林燕初暗道糟糕,这支签本是预备给李陈鱼贺其有孕的,竟不想被娴妃抽到,她抬眼觑人脸色,正对上李雁栖扫过来那一眼,尴尬回个笑,起身举杯找补:“一杯更添一重福,妾敬娘娘一杯。”
因这一插曲,席间气氛显然不如方才热烈。
待到张双宜手里,她表情明显不自然,掣出便翻手压在底下,只看着其他人抽签打趣,一轮下来到她时,才不紧不慢扣上盖碗,照着秉笔太监原话念了一遍,兀自笑道:“这签可真有意思,本宫这破锣嗓子能唱出什么曲儿来,林贵人,你这签可忒难为人!”
接连两回不如人意,林燕初头皮发麻,亏得这签是自己写的,否则她真怀疑有人从中作梗了。荣嫔这头不敢怠慢,她紧着端起酒盅,又将花签亮与众人,方对张双宜道:“连花签都说妾与您有缘,妾敬您一杯,先干为敬!”
她抽到了菊花,需梅花陪饮一杯,恰好张双宜就是梅花,而其原本要清歌一曲,现下互敬抵消,也算勉强稳住些局面。
待月挂梢头,众人俱有些疲乏,和贵人李陈鱼忽拊掌示意,一时七个捧着暗红色填漆食盒的宫婢鱼贯而入,将食盒置于各人桌案上,众姝大惑不解,林燕初更是变了脸色,绞着帕子蹙眉盯着李陈鱼。
“和贵人这是何意?”杨后问。
“回皇后娘娘,既是七夕,怎能少了巧果。我见行宫里刚好有材料,便领着膳房做了些,统共七种式样,我本想多做些,奈何身子不便,还请各位姐姐海涵。”
李陈鱼一一揭开食盒,果见玲珑可人,味道香甜,她依次介绍款式,什么采芝花篮、太平宝钱、吉祥仙糕、仙葩笊篱、宝塔献佛、如意云果、万年洪福等等,都是吉祥如意的字眼,正合了七夕之意。
“巧果堆盘卿负腹,年年乞巧靳双星。”王怀玉才高,当即想起一首咏颂巧果的诗词,恰好替李陈鱼升华点题了。
“打量本宫说缺了什么呢,”张双宜满腔不爽无处宣泄,便借题发挥,哂笑瞟林燕初一目,勾唇道,“是了,今儿本是七夕,净整那用不着的!”
李雁栖顺着张双宜话头,戏谑道:“原来今日是七夕啊。”
林燕初面上讪讪的,奈何张双宜说的实话,她只好陪着笑,替李陈鱼将巧果分与众姝。
姚黄今晚全程力求低调,几杯酒下肚腹中空空,见有夜宵来忙尝一口,果然脆爽无比,许是饿了,她又接连吃了好几个,见李陈鱼望过来,连连竖起大拇指夸赞。
香烛燃尽,酒杯已空,宴席方散。
回四宜居路上,王怀玉叫住姚黄,因问:“预备巧果的事儿你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