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寻依靠巧嘴诉衷肠
见时机已到,曹思源眸中闪过一丝喜色,急忙挑帘出去。
她并未径直从庭院当中行过,而是刻意沿着回廊绕了个圈。
将至跟前,面上换了副诧色与惊慌,她忽奔走几步,一个箭步扑倒在孙长宁身上,摇着其不住地唤,因无人回应,乃挽袖探手狠掐其人中,孙氏气若游丝,眼帘缓缓一抬,抽噎几下,曹思源心下一松,忙又叫过人抬其回屋不提。
“你来做甚。”张双宜满眼轻蔑之色,瞥她一眼。
曹思源侧身浅浅福了一礼:“荣姐姐生气归生气,总要顾忌着皇后娘娘。”
“少拿皇后来压我。”
“皇后娘娘如今病着,皇上焦心不已,姐姐今儿这一闹,若传到皇上耳朵里,您猜,怹会不会认为是姐姐不懂事儿。”
“万幸今日姐姐平安,便是到了御前分说,杯弓蛇影,姐姐也不占理不是。”
闻言,张双宜眸中一沉。
这几日她是有气促不安之状,太医请脉时千叮万嘱务要平心静气,方才气得狠了,一心只想揪出贼人,她不禁覆上小腹,斜斜瞥人一眼。
曹思源立在阴影里,恰好头顶一盏风灯投下个昏黄的光晕,正好将其罩在当中。
跟着贵妃这二年,她时感力不从心,贵妃有跋扈霸道的资本,到处树敌,怼人随心所欲,可她不过区区五品苏州同知的家世,每每跟人翻起嘴仗来,时有掣肘,还要被贵妃当枪使,她知道总有人背后笑她蠢,她更知道皇帝就是因为这个喜欢她。
明仙出生前,宫里至少有三四年没听到过子嗣降生的好消息,本以为能因此顺利拿下个嫔位,却因宜妃的二公主明仪出痘疹,恐冲撞了痘疹娘娘,赵渊下令禁宴饮、歌舞、炒豆、煎炸等事,连明仙洗三、满月多赖娴妃操持,在承乾宫不惹人注目地悄悄置办了。
从那时起,曹思源就羡慕宜妃得宠,心里每常闲了,竟开始钻营如何左右逢源,渐渐与贵妃生了嫌隙,今日见到王怀玉颈上的麒麟金锁,她方才意识到,贵妃这是在敲打她。
这厢张双宜已冷静下来,撇了撇嘴,乃问:“那依你的意思是……”
曹思源回过神,掩去眸中伤感,暗自深吸一口气,略带讨好道:“荣姐姐慈悲,这大年下的,不如算了罢。”
张双宜冷哼一声起身,搭着玉桂的手行至阶下,打几人眼前踱过。
众人趴在砖地上,瑟瑟发抖吓得大气不敢出。
“总归是你们办事懒怠,怨不得旁人,我若不开发开发,明儿全没了人了。”
张双宜断喝:“带出去,打二十板子!”
周围奴才见荣贵人立眉怒目,丝毫不敢耽误,各自拖着人下去,自后院挨个打完。
殿内,张双宜斜倚着大迎枕,膝盖下随意搭着一块蝴蝶纹薄盖毯,玉桂蹲跪在脚踏上与人捏腿。
一番折腾,她早没了胃口,另着人上了碗甜汤,才饮了两口撂在一边,见曹思源有话要说,眼风示意左右。
“外头给了你体面,这一会子在里头,你到底想说甚么,”张双宜战术性紧张,拿帕子一拭唇角,“况你向来跟着贵妃,长春宫家大业大,偏来我这里作甚么。”
“关起门来,我算是荣姐姐的宫里人。”
听得曹氏恭维,虽明知其是奉承话,张双宜心下却很受用,嗯一声示意人继续说下去。
“我替姐姐着急,虽同为贵人,可在皇上心里却分了亲疏。”
“你不是一向与她交好嘛,家宴上我可都瞧见了,还打量着蒙我,”张双宜本懒懒眯着眼,听得这话哂笑出声,揶揄说,“少在我跟前弄鬼儿……既要这么着,你也甭说了。”
曹思源一手抚上心口,恳切道:“姐姐今日动气正为着孩子,我也为人母,自当感同身受。”
“不怕姐姐笑话,当日我便是不曾早做打算,明仙一落地就教娴妃抱走了,这二年,我这心里油煎似的,夜静无人总想起她来,她那眼珠子转来转去的,家宴上我远远瞧了一眼,我就想啊,她若是长在我跟前,一定比现在更壮、更高……”
“曹妹妹失言了。”
曹思源面上讪讪的,仍一副悲苦,缓了缓又道:“现放着我自个儿的教训,拼死给姐姐提个醒儿。”
“大正月的,说甚么死不死的,也不怕忌讳。”
“得了,我知道了,你且去罢,我好好儿想想。”
张双宜仍是双眼微阖,略一摆手,曹思源行礼毕正退出去,只听她傲娇吩咐:“金桂,你打个灯送一送,甭沾了穷酸晦气!”
曹思源前脚才走,张双宜一骨碌翻身起来,正好瞧见盛甜汤的碗,看入了神,那是一只绿地紫彩描金海水云龙纹瓷碗,做工精致,一看就是贵价货。
钦定宫中例则有定例,不同位份上所使用的器具,无论釉色、纹饰及数量皆有不同,妃位上方能用明黄色器具,嫔位可用青花黄彩蓝地黄龙碗,寻常贵人一概只能用绿地紫龙碗,独她张双宜,入宫后所有器具一概是描金的。
张双宜骄矜,赵渊总嫌弃她没脑子,对其算不上宠爱,可偏偏许了她满宫独一份的荣宠。
她的这一胎怀得千辛万苦,为了确保怀上男胎,她特意寻了副一举得男的秘方,据说是托其父张景佑在南边重金求得,又不惜血本调理身体,怀上后千珍万贵,央求赵渊允了太医院院判晁丛亲侍诊脉,张双宜更是直接将五百两黄金堆在晁丛眼前,让其务必保她母子平安,更许晁丛事成之后,黄金万两酬谢。
晁丛吓得冷汗直流,这是公然受贿啊,禀报皇帝,赵渊霸气回应:晁爱卿,你是不敢收,还是做不到。
对张双宜来说,这点钱还不够她一年脂粉头油钗环首饰使费,她看准的哪儿是区区一个嫔位,妃、贵妃、皇贵妃……她志向远大着呢。
“曹氏是个墙头草,如今柴轻月身边有个敏贵人,她受了冷落,就来舔我的好儿,打量我好糊弄,还是她高看了自个儿……她既要表忠心,总得拿得出投名状才罢。”
张双宜看得明白,在宫里过活,位份是一回事,宠爱是一回事,最要紧的,手里要有钱,这才是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