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急失言旖旎煞风景
顾寅瞧出眼前这位敏主子别具一格,怕是正对了赵渊的眼,自然更上心些,遂过来瞧一眼,结果就瞅见姚黄正满西暖阁溜达,登时紧走几步,一把将人架住。
“嗳呦,敏主子,您得在这儿好好儿候着万岁爷,得娴静端庄。”边说着话,边引姚黄落座。
“顾总管,我有事儿求您。”
姚黄坚持要站着,她咬着嘴唇,双手攥拳,鼓起勇气赧然道:“我——”,下剩半句实不好意思说,一抿嘴又咽下去。
顾寅躬身等其示下,见状,也一愣:“您——”
这事太难以启齿,焦虑得姚黄原地转了几个圈,双手反复比划,试图让顾寅通过感受了解她是何意。
“做甚么呢!”
赵渊负手进来,他已换过蓝色暗花缎常服袍,见二人杵在暖阁当中,因问,“怎么回事。”
“回万岁爷,敏主子跟奴才打哑谜顽儿呐。”
顾寅知后一句在问他,遂面上添着笑,忙转身恭敬回话,一道随其往里间走。
!!
老滑头!姚黄抓狂。
“愣着作甚么。”赵渊盘腿坐在榻上,手肘随意搭着膝盖,以一臂撑首,正斜斜睇姚黄。
顾寅耳朵微一抖,眼帘一挑,背身不动声色退出去。
东边临窗,一座铜鎏金紫檀多宝格自鸣钟发出滴答细响,二人相顾无言。
“我有个蠢念头,”姚黄紧步上前,可怜兮兮望着赵渊,“不知当说不当说,烦请皇上替我参详参详。”
“既知蠢,自不当说,”赵渊戏谑一笑,堵了她的路,拍了拍床榻,“来。”
姚黄语塞,不得已勉强往前挪了一小步,挨着人站了,却不敢坐。
“朕又不凶,你方才盯着朕也不知僭越,这一会子怕啦。”
“我……”姚黄半天挤出一个字,她一紧张就手心沁汗,恐御前失仪,她悄悄背过手拿后头衣裳揩拭。
赵渊观其情态,她两颊殷红,鼻尖微泛着晶莹汗珠,眼底焦灼,当她是欲擒故纵,乃存了消遣之心。
姚黄见他面色如常,愈发没底,心道不能再抻着,若非在要命和要脸之间抉择,自然命更重要。
忖罢,她提着一口气,指了指小腹,眼巴巴瞧着人,连比划带猜:“我好像……”
赵渊把腰一挺,两掌覆上双膝,换了个松乏的姿势,抬颔指她腰腹,皱眉半晌,方抬颔会意。
姚黄抿唇不住点头,倏地眼圈一红,眸中雾气侵染,泪珠子如挂线滚落,她忙抬手轻拭。
春色旖旎,直看得赵渊心旌摇动,稍探身,一把拉人入怀。
“我大姨妈来了!”
姚黄本能地脱口而出,话毕,呆若木鸡。
??
赵渊一臂紧揽住她,另一手才欲解其领间盘扣,乍听这话,一时进退两难。
大型社死现场,尴尬振聋发聩。
姚黄直挺挺僵在赵渊怀中。
他脸色铁青,撒开手,默然无语。
姚黄三两下滚跌在地,带着哭腔跪在脚踏前,频频叩头:“奴才,奴才,妾失言……”
西暖阁地龙甚暖,她里襟衣裳汗湿了大半,真是麻绳专挑细处断,此时她又悔又怕,全身血液瞬间从各处冲上脑中,额角突跳,口唇发麻,这一刻她几乎要憋死了。
沉默,周遭陷入长久无声的静默。
对面槅上的自鸣钟忽然“铛铛”两声。
“你甚么来了?”赵渊终于开口。
姚黄因趴跪着,全然瞧不见他脸色,听其喘息平稳,方心下稍定,乃直起身子跪好,垂头闷闷回说:“妾身上不好。”
“不是这句。”
“……”
赵渊拍拍床榻,姚黄会意,竭力止住抽噎,膝行两步近前,方缓缓抬头。
“你甚么来了。”他定眼看她,眸中肃杀之气直穿透人心。
姚黄仰头壮胆对上他视线:“我大姨妈来了。”
“甚么意思。”赵渊面无表情,语气疏离冷漠。
“皇上英明,这原是闺阁姊妹间的私房小话,恐污了皇上耳朵,女儿家不比男子,繁文缛节三纲五常,平日里有个甚么也不敢光明正大的表示,”姚黄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妾身子不大好,恐月事来了也未可知。”
赵渊几不可闻的“哦”一声,突兀拽起姚黄,仍揽在怀中,一点她鼻尖。
“朕就说你是用心太过,你直说便是,这有……有甚么,”一时另叫进顾寅,吩咐催促道,“带她去看看。”
顾寅不知这里头的缘故,眼风递向姚黄求助。
姚黄还惦着方才他溜得快,故也不看人,只蹲了个礼,先退下去。
到底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顾寅登时醒过味儿来,试探问:“皇上,可还要传召旁人来。”
赵渊不置可否,指着姚黄背影摆手:“你,你去瞧瞧去。”
乾清宫廊下把角,顾寅打发庆喜去请司寝的孙嬷嬷,两下里说了原故,孙嬷嬷了然一笑,揣着手往后头围房去寻姚黄。
一见着孙嬷嬷,姚黄如见亲人,再没了殿中拘谨,紧忙拉着人手将月事将至的感受细细分说了。
却说西暖阁内,赵渊望着自鸣钟出神,西洋进贡的稀罕玩意,表针随晷刻指十二时,一刻钟一报时,现下“铛铛铛铛”响了第三回,他不禁有些烦躁,挽起袖子提声唤顾寅。
待人进来,赵渊劈头盖脸一顿排头,好生发作了一回:“你如今越发会当差事了,手下这一个个的,好得很!”
顾寅大气不敢出,噗通跪了,磕头如捣蒜,口中直呼万岁爷息怒。
“你找的谁,去把晁丛叫来。”
“禀皇上,晁太医今个不当值,奴才已请了司寝的孙嬷嬷来,奴才这就再去瞧瞧。”
“回来!”赵渊话里一顿,回身看自鸣钟,一摆手,“去接——林常在来。”
话说围房里,姚黄见孙嬷嬷长得和蔼可亲,态度又极恭顺,言谈举止一看便是宫里积年的老嬷嬷,她便预备趁此良机多问两句,算是填了姚谦没给她请教习嬷嬷的缺。
孙嬷嬷人精,敏贵人得宠阖宫尽知,她不像御前之人眼高于顶,凡有问话的,只要不涉及核心利益,对姚黄乃知无不言。
姚黄和仆妇婆子相处有经验,她待人客气又知礼,哄得孙嬷嬷眉开眼笑,就把往日里贵妃为什么总和荣贵人过不去,荣贵人和宜妃有什么龃龉,宜妃怎么得皇上喜欢,白贵人如何上位,江贵人和曹贵人谁更得宠等等,俱和盘托出。
孙嬷嬷还心下纳罕,这敏贵人怎么不琢磨万岁爷,净打听些有的没的,可真稀罕。
不觉间,已絮絮叨叨好大会子,姚黄听着外头没个响动,一推门见四下无人,她忙别过孙嬷嬷,沿着游廊紧步往前头西暖阁走。
把角处一拐,正瞧见一人披着灰鼠大氅候在殿外。
姚黄偏首看着走上前,她穿的单薄,不妨“阿嚏”一声,自个儿也被唬了一跳。
“谁在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