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回忆（十三）
“你哥哥，今天就要回来了。”
某一天放学的时候，母亲这么说了。
她的脸上洋溢着极其幸福的喜悦，比过去任何时候见到的她，都要开心一百倍。
“哥…哥？”
洛芸有些疑惑。
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自己还有什么哥哥，最开始还以为母亲指的是自己生父生母的孩子。
因为刚认识父亲的时候就提到过，他是没有孩子的。
但很快，洛芸就从母亲的嘴里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嗯，那是我和你父亲，比你大10岁多吧，在外面飘了那么多年，也总算回家了。”
接着，母亲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给了他。
十几年前，父亲和母亲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那时候，父母的工作繁忙，不得已之下，哥哥只能交给爷爷奶奶带大，而他们则只能继续在外地打工。
那个年代，老人总是对孙辈有着格外的宠爱。
无条件的宽恕一切，无条件的帮助一切。
久而久之，便培养出来了一个娇生惯养的叛逆的人。
后来爷爷奶奶病重，哥哥便被接到父母那边居住。
被养坏了的哥哥脾气很炸，学习成绩又差。
那些年，又正好流行古惑仔那些东西，不学无术的哥哥，便跟着街上的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们一起当街头混混。
质朴的父亲自然看不得这些，也因而两人时不时的会产生些许争执。
终于有一天，两人打了一架，第二天，哥哥留下一封信便自己逃走了。
之后就没了音讯，再也没回来过。
从那天起母亲就一直很难过，就算性格再恶劣，但毕竟是亲生骨肉，和自己的骨肉分别，是莫大的痛苦。
母亲总是认为是父亲把哥哥气走的，也对父亲有着些许埋怨。
可父亲却不以为然。
在他眼里，哥哥已经完全变成了一摊糊不上墙的烂泥。
走了最好，走了也不过是横扫门户，没孩子就没孩子，又不是活不下去。
两人便因为这件事情经常争吵。
随着时间流逝，这件事也被尘封了起来。
父亲起初很顽强，他觉得生活只要和自己的爱人就足够了，孩子什么的根本无所谓。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体的老化，老去的父亲逐渐意识到，家中如果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话，迟早有一天会变得死气沉沉。
所以父亲动起了领养的念头。
可母亲怎能接受父亲这时的变卦？
说不要孩子的是他，将孩子吸走的也是他，而现在居然说要领养一个外面来的小崽子？
她怎么可能接受。
但父亲并没有理会自己妻子的反对。
在之后便是遇见自己了。
母亲停止了诉说。
洛芸呆坐在那里，一时有些发愣。
连上来了，总算是弄清楚了。
为什么母亲最初那么不待见自己，为什么父母每一次谈论和自己有关的事情就会吵架。
因为母亲本就不在意他。
她真正在意的，只有自己的孩子。
那个许久以前就已经离开的未曾谋面的哥哥。
洛芸突然觉得心好疼。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针扎一样。
但仅仅只是这一点程度的话，还不至于忍受不下去。
他捂着胃，问向母亲，自己和哥哥长得像不像，父亲到底是不是因为他和哥哥长得像才领养他。
母亲摇了摇头。
“不像，你和他完全不同。”
洛芸松了口气。
他唯一害怕的便是父亲对自己的感情，只要不像，只要父亲对自己感情依旧单纯，就没事。
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尽可能用平静的语气向母亲说道：
“那您呢，您现在对我又是怎么想的呢？”
“我知道对您来说我一直都是个外人，占据您心中位置的也一直是哥哥，您如果还讨厌我的话，请一定要对我说，我会离开，不叨扰您的。”
洛芸的声音很温柔，他的话里面没有一丁点儿别的意思，不是在说什么反话，也并没有表达不满。
他在很体贴的和自己的母亲商量。
商量着，自己要不要离开的事情。
母亲愣在洛芸面前，呆若木鸡，很长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她感觉她今天才第一次认识自己这个相处已久的孩子。
他太懂事了。
懂事的，让人心碎。
那一瞬间的母性本能让她紧紧抱住洛芸：“傻孩子，说什么呢，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是你妈，怎么可能不要你，几天过后，你只是会多一个哥哥而已，其他事情，不会改变的。”
说着说着，她激动了起来。
她哭的浑身发颤，很久不能自已。
洛芸只能反过来去安慰她。
母亲一边说着洛芸的好，一边聊着哥哥对她的意义。
洛芸便在怀中附和着母亲的话。
声音依旧很温柔。
只是双眼无神。
真是奇怪。
明明母亲已经亲口否认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为什么心中却还是那么的失落。
就好像早就已经预料到结局了一样。
自己其实是想要去相信的吧…
想要去相亲，母亲所说的都是真的。
只是…
“我会好好和哥哥相处的。”
洛芸松开母亲的怀抱，轻声给出了最佳答复。
胃真疼。
要是父亲在的话，就好了。
几天过后，哥哥终于到了。
的确和母亲所说的一样，他和洛芸长得一点都不像，但一眼就能看出，他就是父母的亲生儿子。
眼角和轮廓有着父亲的影子，面庞则带着母亲的感觉。
看着哥哥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洛芸都有些恍惚。
他仿佛看到了父亲。
可再相似，也终究只是冒牌货。
哥哥是和父亲完全不同的一个人。
穿着很不讲究，浑身邋遢，说话带着一股痞气，三句离不开脏话。
听他说，自离开过后，他便跟着那群朋友去各地做零工，养生。
他也不是没想过要回来，但一想到父亲那张脸，就忍不住犯恶心，然后就不想回来了。
之所以会离家，都是父亲的错。
全都是父亲的问题。
父亲死了，再加上母亲的哀求，他才勉强同意回来。
“记住，这可是你要求我回来的，我可没说主动回来。”
哥哥用嘲讽的语气指着母亲的鼻子讽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