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车辆在公路上行驶了许久,直拐进一处幽深的庭院里,分明是古朴雅致的装饰,里头却别有洞天,他将车开至门前,没请人帮忙,自己极富耐心的一点一点倒进停车位。
不急着下车,从烟盒里摸出一只烟来,正要点燃时,侧头看了眼谭柘,问道:“不介意吧?”
谭柘点了点头,道:“介意。”
于是,他又收回手里的银色打火机,把烟夹在手指间,道:“几个兄弟在,一起玩玩,你别太在意。”怕她不自在,又补了句道:“一块儿长大的。”
谭柘轻轻“嗯”了一声。
下了车,那支烟被重新点燃,他靠在车边深吸了几口,掐灭在地上。
醉生梦死,纸醉金迷,销金窟不外如是。
梁洛河似是很熟悉这里的模样,在弯弯绕绕的廊道之中,带着她走向一处房间。
她跟在身后,忽然叫住了他。
“你还没告诉过我,你的名字。”
他有些意外,挑了挑眉,道:“梁洛河。”
不知为何,不用解释究竟是哪几个字,她下意识的将这三个字刻在了脑海里,想来也是巧合。
洛河,落何,听起来似是注定漂泊无定的名字。
他甫一推开门,立时就有人迎上来招呼。
“洛河哥,来啦!”
是个娇俏的女孩,梁洛河看见了她,眉头皱了一皱,问道:“谁带你过来的?”
“干嘛?你都多久没见过我了,怎么一见面就这态度啊?”
梁洛河拎起她,推到一边谭柘怀里,道:“你替我看着她点,这小姑娘没个分寸。”
说着,又往里面更近了一步。
包厢里灯光并不明亮,谭柘依稀间看见沙发上坐着另外几个男子,正同他寒暄。
怀里的姑娘抬起头来看她,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咕噜咕噜地眨着,十分灵动。她甜甜一笑,问道:“你是洛河哥新女朋友吧?”
谭柘还来不及解释,已经被扣了一顶大大的帽子。
她想起那晚西餐厅包厢里活色生香的娇柔嗓音,想来自己也太清汤寡水。
她还是解释了一声:“我不是。”
“齐粤,你的歌。”远处有男子声音呼喊,眼前的姑娘随之转身。谭柘一时不知是进是退,竟还是跟在了齐粤身后,往边缘寻了个位置坐。
她环视四周,包厢很大,女客却很少。除了她和齐粤,角落里隐隐约约坐着两个女生。梁洛河在后边看人打台球,觉察到她的目光,他放下酒杯,朝这里走来。
问道:“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坐着?”
谭柘轻声道:“不然呢?”
他笑了:“你想玩什么就去,看齐粤,嘴张的快把麦克风吃下去了。”
她摇了摇头,道:“我没什么想玩的,坐着看看就好。”
于是,他顺势拉起她,道:“打桌球去。”
谭柘一路被牵着走,推到了桌球台前,连连推脱道:“我不会打。”
梁洛河半信半疑,道:“真不会打?”
谭柘头点得很认真。
梁洛河取过一旁的球杆,撑在食指上,稳稳的将球击出,精准而利落,红球落袋,一旁有人喝彩,谭柘不明所以,只觉得姿势很不错。
他们打球有筹码,不过显然是随意而设,图个乐子,那钱厚厚地码成一叠儿,却没见有人多瞥一眼。
大概是一局结束了,他放下球杆,走到谭柘身边,接过杯子。众人这才注意到谭柘,纷纷问道:“洛河,这是?”
他介绍的很简单,惜字如金般抛出“谭柘”二字。
包厢里有许多人,一晚上他只对谭柘介绍了一位:“程思骛,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出于此故,第一回她就将程思骛记得特别深刻。那是个看起来特别沉稳的男子。
齐粤由远处跑来,委屈巴巴道:“有没有东西吃啊,我都没吃晚饭。”
梁洛河每见她一回,眉头都要紧皱几分:“谁带你偷跑出来的?”
齐粤自然不肯轻易招认,只可惜能怀疑的不过程思骛一人。不等审问,他自己招道:“偶尔让她出来松松,学校多紧你又不是不知道。”
梁洛河轻哼一声,道:“她这吊车尾的成绩,是我都没脸跑出来。”
齐粤一脸不满,嘴巴撅得高高的,“哼”了一声,继而道:“你自己还不是拐了一个出来?”
梁洛河斜觑她一眼道:“人家又不是高中生,和你一样吗?”
齐粤歪头打量了一眼:“是吗?我还以为和我差不多呢。”
谭柘今天没化妆,除了个子高些,确实仍显稚嫩。
齐粤上前挽住她的胳膊,讨好道:“柘柘。”
“你替我分辨几句呗。”
还没等他发话,梁洛河一把将齐粤拎开,道:“别整这些没用的,今晚上一定把你送回去,你爸妈那儿我可没法交代。”
齐粤轻声嘟囔了一句:“谁要你交代了。”
亲昵地拉住谭柘的手,“我同柘柘一道儿,你别管。”
梁洛河拿她没办法,道:“你少拿人家当挡箭牌。”
却真的见她拉着谭柘往外头走,问道:“去哪儿?”
齐粤头也不回道:“洗手间你也跟着啊?”
齐粤一进洗手间,不急着朝里走,却从口袋里摸出一支口红,黑壳金边,在镜子前慢腾腾涂抹起来。谭柘靠在水池边等,见她摇头晃脑臭美了几回,忽然凑近前来,道:“你俩怎么认识的啊?”
她略一怔愣,领悟过来,道:“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别误会了。”
“哦~”
齐粤拉长了尾调,一副并不是很关心的模样,略微整了整头发,道:“我从没见过他带你这样儿的人来。”
谭柘好笑道:“我哪样的人?”
齐粤思考了片刻,一本正经道:“你这样看起来念过很多书的人。”
她的表达能力使谭柘发笑,略一撇嘴,忍住了,却没逃过齐粤的眼睛,道:“想笑就笑吧,我没那穷讲究,也懒得遮掩什么。”
谭柘道:“我没笑你话粗,只是觉得,能把话说的这么坦率,倒很少见。”
齐粤没料到她这样说,面孔略微泛红,露出些不自在来:“你还是头个这么说我的。”最后将侧边的头发拨正,道:“出去吧。”
两人回去时,房间里又涌进了些人,齐粤看见,高高兴兴地跑上去念道:“陆铭哥哥!”从人群里扒拉进去,坐在旁边道:“你来我最开心。”
谭柘透过电视屏幕亮白的光线打量这个被称为陆铭的男子,看起来极为年轻。生着一张当红奶油小生般的面孔,俊美而轻浮。
她觉得很无趣,对这里的一切。有一种强烈的无法融入,却又无法逃离的逼仄感。酒杯碰撞出声响,香烟洋溢于空中,灯光浮沉不定,晦暗不明,极不真切,却能清晰的感受到时光流逝。她抓起包,往外头走去。
梁洛河从身后追来,拉着她的手臂,道:“我送你回去。”
她问道:“为什么带我来?”
他牵着她往外走。
谭柘又问了一遍:“为什么带我来?”
他在门口放开了手。
冬日的寒风拂过面颊,将她发丝吹乱,略显狼狈。
梁洛河的语气出奇的冰冷:“为什么?你打什么主意,真当我不知道么。是觉得这几个不够好,做不上你的跳板?谭柘,做人别太贪心。”
谭柘愕然。
有些停顿着道:“我说吃饭,只是……想还了你这个人情。”
梁洛河笑里有几丝嘲讽,不知是对她还是对自己,喃喃道:“我真是鬼迷了心窍,才会给你打那通电话。”
走至车边,打开后座门,取出一件包装过的衣物,扔进谭柘怀里。
谭柘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一股脑儿拨至耳后,道:“进去吧,你喝酒了,别送我了。”将挎包滑落的绳带重新挽上肩膀,又补了句:“你要是不想见我,就别联系了。”
梁洛河径自进了车,方向盘一打,扬长而去。徒留几分烟尘洒落,显得万分寂寞。
谭柘徒步往外走去,一直没寻见可以打车的地方。于是继续向前,走过华灯初上、灯红酒绿,越发显得她形单影只。昏黄灯光打下灰黑色的身影,鼻子略微有些发酸,委屈在冷风中发酵,滴落成颊畔有温度的水珠。她用力抹去,决意不再去想。
回到宿舍,已近十一点。公共浴室早关了门,宿管阿姨正替大门下钥,再差几秒,险些错过门禁。她有些昏沉,脱了衣服直接躺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昏睡。
……
“柘柘,柘柘?”
几声呼唤驱散了惺忪睡意,睁开朦胧的睡眼,李梦的脸赫然浮现在眼前。
她开口叫了一声“梦梦”,想问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却意外发现自己的嗓音沙哑的可怕。
李梦脸上写满了担忧,道:“柘柘你没事吧?”
她摇了摇头,竭力想表示无碍,可感官上清晰的传来一阵晕眩,使她不得不面对糟糕的现状。
“这都快下午了,你是不是病了?”李梦看着她泛红的面颊,伸手触了触两人的前额:“呀,你好烫啊。”
谭柘只觉浑身酸软,脑袋两侧肿胀之极。她轻声道:“再让我休息一会儿,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