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昨晚的不愉快,迫使谭柘提前离开了德清。
到家的时间特别早,齐粤正在屋子里录dailyvlog,看见她来,高兴地奔出去迎接。
谭柘指了指她身后仍然开着的相机。
齐粤不在意道:“没事儿,反正可以剪嘛,哪儿有你重要。”
她身上已经换上了一条镶着亮钻的贴身连衣裙,腿上裹着黑色丝袜,肉眼可见处,一双恨天高正在一旁等候临幸。
谭柘仔细观察了一番,脸上的妆容也是精心修饰过的,睫毛根根分明,她笑道:“老实交代,这是见谁去?谈恋爱了?”
调皮的“嘿嘿”一笑,否认道:“不是。找朋友玩儿去,既然你回来的早,晚上咱们一道儿去。”
谭柘摆摆手,道:“累。”
齐粤不依不饶,“不行!”边说着把她按进了浴室,“快去洗洗,你答应了我的,早一天晚一天没差!明天放你休息,快去快去。”
谭柘拿她没办法,只好老老实实进去洗澡。好在滚烫的热水实实在在舒缓了她周身的疲乏,筋血重新活络起来。
等出来时,一条深蓝色的礼服裙已经安安静静躺在沙发上,静候着她的出现了。
齐粤邀功道:“特意为你选的,好看吧?”
谭柘取起细看,不得不感叹精致,疑惑回头道:“你什么朋友啊?我去合适吗?”
齐粤随便搪塞了几句,说是工作上的朋友,不碍事儿。谭柘想起她们的博主圈子,倒确实是热情奔放,来者不拒。
浅浅的妆容,配上一袭深蓝长裙,长发挽起,露出耳边的一对钻石耳坠。谭柘许久没见过自己这般光彩夺目的模样,一时望着镜子愣住了神。
齐粤从身后上前欣赏镜子里的她,语调低沉道:“柘柘,你真的很适合这样,不要对自己太苛刻了。”
谭柘抱歉地握住她的手。
“对了,带你见识个新玩意儿。”齐粤兴冲冲的拉她下楼,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串系着一堆毛球的钥匙,朝不远处“嘟”了一声,一辆白色的porschecayenne应声而响。
“你哪儿来的车?”谭柘惊道。
“没车可太不方便啦,我托思骛哥找人,从北京运来了。”齐粤面上带着得意的小骄傲。
谭柘围着这车转了一圈儿。
早年陪梁洛河看车时,随手在一堆车里看上了同型号这款。知道是porsche后却没敢发话,为此,还被梁洛河嘲笑了许久:“不就辆车吗?喜欢我买给你。”
她不敢要,估计梁洛河也没上心,后来也就不了了之。
俩人上了车,麻利地发动机器,一脚油门,就这么出去了。时间还早,街上不算赌,七拐八拐就到了地方。
齐粤感叹道:“杭州可真神哪,住在西湖区里头到哪儿都快。”
谭柘笑了:“以风景名胜作为市中心的,也算是独一份了,都说杭州是傍着西湖生的。不过这几年,也往钱塘江边挪了不少,日后恐怕得变样儿呢。”
齐粤低声道:“那还拆这地儿的楼,这不铁定要亏么……”
谭柘没听清,问了句:“什么?”
却被她搪塞了过去:“没有!下车吧!”
这地儿显然就是个寻乐子的场所,唯一不同的不过是被人包下了全场,成了某个阶级专属的买醉之地。
一进场子,齐粤四处寒暄,没几多时,早不见了踪影,谭柘在心里暗骂,只能自己在自助餐台边独自享用上好的法式鹅肝,口感软糯,咬在嘴里像日式巧克力般。
突然,自门口传来一股躁动,隐隐约约传来众人祝贺的声音,内容却不真切。抬眼仔细打量了一番周遭的装饰,场景昏暗,原本没有在意,这才瞧见远处氦气球做成的“1121”模样。
11月21日,她再熟悉不过的日子,竟是一时间没意识到,已经到了这一天。
她看着身着银灰色西装的他从远处走来,就像披了满身的清辉月光,一寸寸笼罩洁光。耳畔的贺声开始清晰:“梁公子,生日快乐啊。”
许多年前,她也用这样欢快的语气说过。
仓促的背过身去,希冀灯光昏暗下,他没有发现自己的存在,又忽然想起齐粤,“这小兔崽子。”谭柘暗骂道。
直到耳畔的声息回复从前,才小心翼翼地转回身来,有些劫后余生般的长舒了一口气。
“不腻么?”一双骨节分明的手递来一杯清透的液体,“sauternes配你手上的法式鹅肝是最好的。”
谭柘有些尴尬地接过酒杯,微微抿了一口。
那人和煦的笑了:“今天倒收敛。”
她知道梁洛河指的是前晚,她失态了,回想起来只觉难看,不自知的红了脸颊。落在梁洛河眼里,是无尽的娇羞可爱。
“对不起啊,我没注意日子,也没准备生日礼物。”
梁洛河跳过她的道歉,问道:“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她向四周张望了一眼,“我找齐粤去。”还没迈开步子,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揽回了原地。
“齐粤有什么好找的,肯定窝哪处跟人斗酒呢,你有兴趣?”
这个姿势暧昧至极,谭柘窘迫的不敢动弹,只小幅度的摇了摇头。
他笑了,缓慢道:“走吧,带你认认人去。”
就这样,牵着她的手,走出了角落边缘,走进众人视线中去。
聚光灯下,像梦一场。一切好像回到当年一样,在大庭广众之下,他桀骜的宣布:“这我女朋友,谭柘。”
今天他也是这般,向询问的人一一解释道:“我女朋友,谭柘。”
谭柘甩开他的手,步履匆匆向外走去。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她还不够堂堂正正的站在梁洛河身边……
漫无目的地走,走出大门外,沿着渺无人烟的街边,没有目标没有方向的只是朝前走。每走一步,就可以离他的世界远一点。
右手从身后被抓住,谭柘顺着力道被拉到他的面前,正对着他:“柘柘。”
她不忍心看他,默默别开脸去。
“怎么了,柘柘。”
“梁洛河,你没经过我的同意,你什么意思。”谭柘质问道。
“怎么,不愿意了?”
谭柘脑子混乱,紧紧咬在下唇上,似要渗出血来。“我……”
“梁洛河,你什么时候能不那么冲动?你知不知道我,我有问题啊!”谭柘歇斯底里,“如果我的病传出去,他们会冷落你、嘲笑你,会连带着认为你也有问题。你能不能对自己也负点责任。”
就如当年一样,莽撞冲动,为她出头,毁掉自己前程。这是谭柘最不希望看到的事,可却一次次的在她眼前发生。
“你能不能多替自己想一想,我其实,其实没有那么重要。”
“谭柘。”梁洛河语调沉静,双手按在她的双臂上,强迫她正视自己。“没有人会认为你有问题,你只是病了,这很正常。你会恢复,会变得健康。”
“谭柘。”又一次重复,“我很清醒。一直以来,我都很明确。看不清想要什么的,是你自己。”
“你的付出我永远没办法偿还,你不要再在我身上……”谭柘的声音逐渐减弱。
2015年,谭柘在北京的中央机构做实习记者,遇上的第一个报道,关于一名无差别杀人犯罪者。
她看着每一位当事人亲属伤心欲绝的姿态,心也跟着破碎。她越过编辑,强硬地选择曝光犯罪者面容,一夜之间被推上风口浪尖。事件的舆论褒贬不一,可网络暴力永远大过真理。不论对错,谭柘受到处分。
当晚,外婆担心她,独自一人乘坐飞机前往北京,却连萧山机场的门都还没有迈进,遭遇事故。她甚至无法想象,从未出过远门的外婆,究竟是怎样的着急,要千赶万赶地朝她而来。梁洛河为她,强压新闻,触怒母亲,错失他渴望多年的亲情。
一切一切,沉重负累。谭柘一人,无法承受身边人太多的付出。只觉得自己单薄的如同一张纸,浸透了雨水,变得沉重、褶皱,再也无法恢复如初。
梁洛河看进她的双眼,深不见底,仿佛直入心底。“谭柘,你的病会好,不要想太多。”
“任何人的付出,都不需要你来承担。柘柘,放轻松,把过去都忘记好吗?”梁洛河拥她入怀,用温润的双手遮住她的双眼,陷入无尽的沉溺中。
“我们重新开始,好吗?”像是祈求般,“就当是送我的礼物。”
掌心有些微微的濡湿。是她的眼泪。
要继续吗,继续陷入一个看不见未来的梦。如同驾驶一艘迷航的帆船,明知前方是危险,却被暴风的风眼越吸越近,无法自拔,自甘溺亡。
谭柘拉开他的手,用被泪水冲刷过的清澈眼眸回望,不自觉踮起脚尖,轻轻啄吻在那张如刀锋般的薄唇上,如同品味珍馐般小心翼翼,万分珍惜。
梁洛河神色微动,环着她的双手愈发收紧,好似要将人刻入自己骨血里去。自叹,这一刻终是来得太晚了。又或许是恰逢时机。
三年蹉跎,沧海桑田,一切终归原位。万般愉悦,喜不自胜。从此一切,入骨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