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楔子】门徒之宴（3）
在维克多的带领下，阿玛迪斯来到了一个和之前完全不同的房间。这个房间里摆放着骑士的盔甲和西欧风格的巨型油墨画，装潢虽然依然富丽，但是其中的艺术气息可比之前的房子高了不止一星半点。
维克多微笑着来到了房间的酒柜里，从最上面取来了一瓶瓶身还带有泥土的酒瓶，擦拭干净后轻轻放到冰桶里，带到了房间中心的木桌上。
“恕我没有准备，这些酒都是我当初为第三帝国效力时的收藏品——您放心，是高等的法国货。”
阿玛迪斯坐在桌子前，掏出了手枪放在了桌面上，冷淡地说：“我不喝酒。”
“哈哈哈……你放心，我并没有要灌醉您的意思。”维克多优雅的说，“我只是觉得，您作为一位高效冷酷的特工，一定要有名酒陪衬才符合您的身份。”
“谢谢。”阿玛迪斯语气里毫无谢意。
维克多又一次坐在了阿玛迪斯的对面，他肘起头看着对方，笑道：“不知道芙蕾雅在船上的生活如何？还习惯吗？饭菜合不合口味？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可以让我的厨师来照顾她的饮食。”
阿玛迪斯默不作声。
“您和芙蕾雅小姐是什么关系？情侣吗？还是主仆？”
阿玛迪斯依旧默不作声。
“我注意到您好像是黑发黑瞳，难道您东亚人？中国？韩国？”
此时阿玛迪斯取过手枪拉动套筒，极具威胁的重新放回了原位。
维克多拊掌叫好道：“好精致的一把手枪，想当初年轻的时候我还曾从一名美军医疗兵手里缴获过一把。”
“我想知道您找我有什么事。”阿玛迪斯问。
维克多带着假笑沉默片刻，渐渐摇了摇头看着手上的戒指道：“我听人说，与你独处时就像是被一把手枪顶着脑门，现在一看果然不假。”
“你想杀我。”阿玛迪斯冷冷道。
维克多都动作僵了一秒，他抬起眼看着对面的人，不可思议地皱眉道：“您说什么呢？”
“你想杀我。”
这句话再一次从阿玛迪斯的口中说出来的时候，那把手枪就已经被他重新握在了手里。阿玛迪斯没有把枪口对准眼前的老人，而是指向了这个房间的水晶灯上。
水晶灯摇晃了几下，维克多恢复了那种神秘自如的神情。
“您的警觉性真的很灵敏。”维克多拍了拍手，“下来吧。”
水晶灯又摇晃了几次，一个黑影轻轻落在了房间的地毯上。漂亮的淡橙色长发披散，修长匀称的身材展露在阿玛迪斯的面前。下一秒，一个妙龄女子此时正把手中的军用匕首架在了阿玛迪斯的喉咙上。
这个女孩遮挡着脸部，一对琥珀色的眼睛死死地盯住阿玛迪斯。可是没过多久，她手上的匕首上的力度慢慢减了下去，因为就在自己高速靠近的一瞬间，阿玛迪斯就已经把手枪顶在了女孩的心口。
就算是女孩率先发难，阿玛迪斯也有百分百的把握开枪杀了这个房间里的所有人。
“好身手。”维克多拍了拍手，示意让她站到了自己身边。对于阿玛迪斯的手段，他已经有了十足的了解。
“阿玛迪斯先生，可以允许我为你介绍一下她吗？”
阿玛迪斯没有回答。
“如你所见，她和您一样，也是一位神迹者。”维克多得意的伸出手在女孩窈窕的身体上肆意摩挲着，“想必你已经看出来她是谁了吧。”
“你做了一件十分愚蠢的事。”阿玛迪斯当然认出了她是谁，就算是发色瞳色大有不同，但是芙蕾雅的容貌他绝不会认错。
维克多的手指在这个橙发少女的脸颊上来回轻轻滑动，略有遗憾地说：“但是很遗憾，她并不完美。一件赝品就算再怎么好看和精致，也不能顶替正品的位置。”
“我要是没猜错，这样的‘芙蕾雅’，你恐怕拥有不止一个。”
“很遗憾你猜错了。”维克多重新坐在了维克多的对面，“我只有这么一个赝品，我为她取名‘奥莉弗’，那是我第一位亡妻的名字。”
“你要做什么？”
“不要紧张，我敬爱的阿玛迪斯先生。”维克多说，“原谅我现在已经没有太多耐心陪你们做戏了。我已经洞察到你们隐瞒的这个世界的真相，现在我希望和你们进行第二次交易——我需要得到你们的帮助，告诉任何能让我一介凡人也能吸收贤者之石的办法。”
“你已经触碰了我的底线。”阿玛迪斯拒绝道，“我不想和你做任何交易。”
话音刚落，一声巨大的枪响传来。阿玛迪斯对着那个奥莉弗开了一枪，巨大的推力使得奥利弗后仰倒地。
面对枪响后，维克多依然没有慌乱。他从冰桶里取出了那支醒好的红酒，不慌不忙地拔出木塞，倒在了高脚杯里。
“太遗憾了，阿玛迪斯先生。真的太遗憾了。”维克多难过地一边品酒一边说。
突然，倒在地上的奥莉弗突然站起身子，手里攥着那颗铜色的弹头。子弹根本没有打穿她的身体，就连她的衣服都没有撕裂。
奥莉弗立刻甩出自己身上的军用匕首，暗蓝色的光芒在房间里闪烁，锋利的刀刃直冲阿玛迪斯的喉管而去。
“砰——”
阿玛迪斯迅速抢过那个冰桶，极其凶险地挡住了那把匕首。但奥莉弗的攻击并未停止，她宛如水蛇一般的身体迅速靠近阿玛迪斯，另外一把匕首在她的手上翻转，直接又朝阿玛迪斯刺去。
这些极其专业的格斗动作让阿玛迪斯不敢小觑，他如同一只迅捷的灰狼一样挥舞着手里的冰桶格挡，不仅如此，他还从椅子上跳起，把椅子拦在了两个人之间。
奥莉弗低身出腿横扫，而阿玛迪斯也拔出之前奥莉弗投掷过来的军用匕首朝奥莉弗的小腿刺去。奥莉弗见状也伸腿挑起那把椅子，使得阿玛迪斯的刀只能钉在椅子的坐垫上。
阿玛迪斯转身拔出刀刃向上划去，却被奥莉弗用椅子再次挡住。这一次阿玛迪斯用上了全力，直接把那把可怜的椅子砍成了两半，可是依然没有伤害到奥莉弗。
两个蒙面的男女警惕地站在原地对视着，阿玛迪斯突然对维克多冷冷问道：“她怎么会有神染？”
“那得问你自己。”维克多微笑着说，“她可是最接近芙蕾雅的试验品，也许芙蕾雅有的，我的宝贝奥莉弗都有。”
“现代科学并不能影响神染。”阿玛迪斯警惕地说，“我可能明白了你到底做了什么，维克多先生。你的行为可并不像是一个上帝的信徒。”
“我只是一个凡人。”维克多耸肩，“有时候我这样的凡人可能会是圣徒牧师，也可能会是邪教巫师。”
话音刚落，奥莉弗又一次展开了攻击。这一次她全力以赴，手中的匕首陡然弹长，变成了一柄杀意奔腾的长剑。
阿玛迪斯闪转腾挪，手中的武器并不趁手，面对奥莉弗密集的攻击，他只能不停躲避，死力支撑。
“您作为神迹者，还是尽快使用您的神力吧，这样下去，你迟早会死的。”维克多伸手探进了西服的口袋里。
阿玛迪斯冷笑道：“你真是一个危险的家伙，想必正等着抛出那颗贤者之石吧。”
“是的。”维克多笑着从口袋里取出那块贤者之石道，“看来我猜对了方向。”
“不得不说，你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吧。”
可就在维克多得意的时候，阿玛迪斯却突然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
仅仅错愕了半秒都不到，维克多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脖颈前正架着一把匕首。阿玛迪斯突然之间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手中锋利的刀刃抵在了他的喉管上。
那块透明的贤者之石发出紫色的光芒和蜂鸣声不安的躁动着。而维克多也因为惊诧没来得及握紧那块震颤的石头，手一滑，掉了下去。
阿玛迪斯伸出足尖一挑，那块贤者之石在半空画出一道美丽的弧线，落在了自己空出的右手上。
维克多苦笑着拍了拍手，奥莉弗想要救援，却也被他伸手拦住了。
“看来我们的交易很愉快。”维克多摊摊手道，“那颗贤者之石，力量比以前更加充沛了。”
“贤者之石没有永生不死的能力，你得到它对你一点作用都没有。”
“是这样吗。”维克多森森地笑笑，“阿玛迪斯先生，我们是在交易。如果我不知道你们想要什么，我又何必不断重申我的需求？”
“你最好别动。”阿玛迪斯手臂稍稍加了点劲儿。
“好。但是我死了，这艘船的整体操纵权就彻底消失了。”维克多得意的如同看穿顽童谎言的大人一样，“阿玛迪斯先生，你们想要得到我的船，为什么还不允许我提出一个我想要的价码呢？”
阿玛迪斯无言以对，但是手劲儿却确实松了一些。
“哈哈哈哈哈。”维克多笑道，“吸收了神迹者神力越多，贤者之石的力量就越多。我现在的大脑清醒无比，就像是考试时最后一刻想到解题思路的考生一样！”
“你监听我们。”
“你们不是知道吗？”维克多笑道，“只可惜你们的目的在你们登船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所谓监听也只不过想得到个验证——反正你们都反侦察能力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存在。”
“你为什么会知道？”
“这个应该不影响我们之间的交易吧。”
维克多轻轻用右手抓住自己的左手中指，就像脱手套那样取掉了上面的皮肤，露出了里面的机械手。
“这只手一旦检测不到我的生命体征，就会自我销毁。它是这艘船的钥匙，也是这艘船的心脏。”维克多将机械手虚空握了握，“心脏如果销毁了，那么这艘船的生命也会戛然而止。”
“你要拉着所有乘客陪葬？”
“不，现在是你要让这艘船所有人一起去死。”维克多继续敲着桌面，“趁我现在还没断气，我们为什么不能再继续好好交谈呢？在武器不趁手的情况下，你有十足的把握打败奥莉弗吗？”
站在桌子对面的奥莉弗此时抓起了阿玛迪斯的手枪，对准了二人。
气氛逐渐僵硬了起来，维克多轻笑着等待阿玛迪斯的反应，果然没过多久，阿玛迪斯收起了匕首，往后退了一步。
“正确的选择。”维克多点头赞许道，“我很高兴我们可以继续交谈。”
“如果芙蕾雅看到你创造出的自己，我们的交易绝不会再次开始。”阿玛迪斯将手中的匕首丢在了地上，表示和平。
可出人意料的，维克多此时听到这句话却长叹了一声，好像想说些什么，但是又自己摇了摇头，把话又咽了回去。
“还是来谈交易吧。”维克多说，“将那块已经完全苏醒的贤者之石给我，我愿意将‘维纳斯’号的指挥权交给你们，随你们使用。”
“我需要和芙蕾雅商量。我无权擅自答应你。”阿玛迪斯说。
忽然房间里传来了第四个人的声音：“答应吧。”
这个人出现的无声无息，但是声音却让人熟悉无比。奥莉弗突然发现自己的咽喉处横了一把银色的餐刀，想要挣扎，却被一只雪白的手臂狠狠地扼紧。
“别动，奥莉弗小姐。”芙蕾雅笑着，“想不到橙发的我，也格外漂亮呢。”
“芙蕾雅！”阿玛迪斯的眼睛中透露出一丝惊诧。
芙蕾雅略带委屈地耸耸肩膀，“我给你发消息你没回嘛。”
“小心！”阿玛迪斯并不惊讶芙蕾雅现在出现在房间里，他担心的是那个奥莉弗的身手。
话音刚落，奥莉弗立刻肘锤攻击芙蕾雅的肋部，芙蕾雅赶紧撒手躲避，而奥莉弗也紧跟转身，另一击肘锤直奔芙蕾雅太阳穴而去。
芙蕾雅手持餐刀格挡，没想到刀刃刺入了奥莉弗的手臂后，她依然攻击了下去。
“天呐，你是不会疼的吗？”芙蕾雅赶紧抬手格挡。她不是很擅长格斗，奥莉弗的肘锤撞在了她的手臂上，直接将芙蕾雅打了几个踉跄，后退好几步才站稳。
“可恶，衣服不行。”芙蕾雅看着自己的晚礼裙，又看了看奥莉弗身上的紧身格斗装。
“好了好了。”维克多阻止道，“芙蕾雅小姐，想不到你居然能够悄无声息地潜入这个房间。”
“你口中的神迹者会点小法术，也是很正常的吧。”芙蕾雅撕开自己的长裙，露出穿着过膝袜的长腿。下一次攻击她可就比之前灵活多了。
“真是让人心醉。”维克多看着赞美着眼前的两位少女，“果然在真正的仙女面前，任何雕塑都黯淡无光。”
“你真的是一个太聪明的家伙了。”芙蕾雅冷漠地说，“而且你油嘴滑舌的腔调真是一点没变，帝国剧院的时候如此，现在还是如此。”
“哈哈哈……”维克多苦涩地笑笑，“芭芭拉小姐，你的容貌就像魔法一样困扰了我这一生。我如果真的聪明，早就该在七十年前就第一眼知道你是神的特使。”
“你还是叫我芙蕾雅吧。”芙蕾雅用着一副习以为常的态度说，“还有，不要因为那种事情苦恼，这种情况很正常。”
“如果您能一开始就如此与我交流，我又何苦用那块贤者之石做这个危险的试验呢。”维克多微笑着说，“我亲爱的芙蕾雅小姐，我本就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我爱您。”
“这种所谓的爱，我可接受不了。”芙蕾雅笑道，“还不如把筹码换成那块石头，这样对谁都好。”
“明智之举。”
“作为一只瞎眼的老鼠，凭借着自己的嗅觉和大脑就找到了奶酪是很了不起的事。”芙蕾雅说，“但是我要提醒你，你所谓的那颗贤者之石，并不能赋予你永生不死的能力。”
“我不能像您一样吗？”维克多有些错愕。
“呵。”芙蕾雅的笑容有些苦涩，“你最好不要有这样的想法。”
“好。”维克多点点头，“那么芙蕾雅小姐，你可以告知我这颗贤者之石能做什么吗？”
“对于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来说，那块石头唯一的价值就是当成一块稀罕的宝石卖掉换点钱买维生素。”芙蕾雅解释道，“你无法吸收贤者之石，准确来说，你的身体会在吸收那块石头的时候力竭而死。”
维克多挺直了身子，默默听着芙蕾雅的话。
“在真正的世界里，贤者之石被称为‘念石’。它只是一种你无法理解的力量的容器而已。会给人带来舒心的感觉，能够有效治疗抑郁症等。”芙蕾雅无奈地摇摇头说，“没什么奇怪也没什么神秘的。”
“这样吗……”维克多皱眉道，“那么，如果是年轻人吸收这颗念石，会是什么结果。”
“可以短暂地把一个人变成你理解的神迹者。”芙蕾雅说，“这种转变是极其不安全的，轻则精神疾病，重则大脑猝死。”
“原来如此……”维克多难得的露出巨大的失落，好像在那一刻，他的世界观轰然崩塌。
他有些无法接受，就算是自己冷静非凡，在这一刻依然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维克多苦笑了好久，疲惫地说，“我本以为我窥探到了世界的真相，没想到我仍然是一只瞎了眼的老鼠。”
“你的理论其实没有错，贤者之石的所有能力都是源自于从未见过贤者之石的炼金术士的想象。你明明想到了，却还是一厢情愿相信可以永生不死而已。”
“这样啊……”维克多向奥莉弗招了招手，后者轻轻搀扶起他。维克多将手臂搭在了奥莉弗的肩膀上，他的双腿已经失去了力量。奥莉弗颤颤巍巍地扶着维克多走到了房间外，维克多的脸上面无表情，几乎大脑停止了思考。
“尽管如此，你还想要这块贤者之石吗？”芙蕾雅一边问，阿玛迪斯也一边取出那块念石。此时这块念石紫色的光芒流转，看上去似乎拥有无穷的魔力。
“都结束了。”维克多轻轻拉动了一下门口装饰用的门灯，船舱的地板一阵震颤，一个漆黑的铁栅门突然从地板弹起，锁死了房间的出口。
“你！”
阿玛迪斯捡起地上的匕首，用力朝维克多二人丢去。匕首在铁门上绽放出电火花，那扇铁门居然通上了高压电流。
“很遗憾。”维克多苦笑着看着美丽的芙蕾雅，“我不满意这个答案，我很不满意。”
“可这是事实。”芙蕾雅环抱双臂，“你不满意很重要吗？对这个世界有什么影响吗？”
“都没有。”维克多回答，“但是很影响我们之间的交易——我对您的知识很感兴趣。为了方便我以后的询问，还请你们继续待在这里吧。”
“你的囚禁只能给交易带来更坏的结果。”芙蕾雅坚定地说。
“那又如何？现在唯一的筹码在我手里。”维克多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机械手臂，“请你们配合我，等到你们提供了我觉得和我的船等价值的情报，我自然会放了你的。”
“你！”芙蕾雅赶到门前，却被阿玛迪斯一把拦住。
“那么，晚安，芙蕾雅小姐。”维克多短暂微笑了一下。他看着芙蕾雅的眼睛，缓慢地离开了二人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