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山间幽静, 只能偶尔听见几声鸟鸣。良久，是老人先打破了静默。
他含着几分浑浊的眼睛缓缓地收回了目光，笑了一笑：“二位, 可是最近镇上的外来客？”
“这山间荒僻, 并无什么意趣，若是要寻热闹, 还是得去镇子上才行。”
“多谢您关心。”片刻后, 顾远之开了口, “只是想散散心所以才来了这，没想到这里会有人在。”
“……您是？”
“我住在这附近。”老人指了指不远处, 山腰处的一处屋子，“老啦，也不在他们年轻人面前碍眼, 还不如一个人住, 清净。”
他看着两人, 笑了笑：“既然到了这儿, 怎么……不进去看看？”
这话一出，二人俱是一顿。
陆连宸手上的尾戒散发着微微的热度, 此前，因为顾远之的提醒，他没事的时候都会让系统休眠, 它本来应该毫无动静。
而这一会儿, 它却对外界作出了反应。
这世上有太多的机缘和气运。像顾远之这样被重点关注的气运之子固然是极少数, 但是像江霍这样顺风顺水的也不少。陆连宸当初进入系统，也是一种机缘。
除此之外, 还有一种人, 是身上虽无气运, 却能参破天机的人。
老人问出那句话的刹那，陆连宸就知道，他已经认出了自己。
认出了……
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自己。
他抿了抿唇，小声开了口：“我……不太方便。”
有风拂过地上的落叶，老人微微一顿，看他的眼里，有了一丝悲悯。
少顷，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既然已有了归处，又何必逗留。”他道。
有风吹过地上的落叶，沙沙的响声渐起。陆连宸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就在老人轻叹一声，拿起扫把，打算离去的时候，他开了口，声音很清脆：
“那不是我的归处。”
老人拿着扫把的手一顿，缓缓抬起了眼。
与此同时，顾远之握着陆连宸的手也一紧。他偏头看向陆连宸，眼底的情绪很复杂。
“世人皆求长生而不得，你命薄凉，机缘天降，可长生千年万年。”片刻后，老人开了口，“如此，你仍不满意么？”
“长生就会快乐么。”陆连宸看着他，目光很执拗，“爷爷，我不这么觉得。”
“如果长生的代价就是欺骗别人，整日戴着虚假的面具活着，那我宁可不要这份机缘。”
“……宸宸。”
顾远之低声叫他的名字，有些无奈。
他想说些什么，但是碍于老人在场，只得把话咽了回去。
倒是老人看到了二人的状态，原本因为陆连宸的话而微微有些出神，这会儿也回过了神，有了一丝恍然。
紧接着，他的目光落到了顾远之身上，神色里多了一分微讶。
“你……”
“是您想的那样。”陆连宸道。
气运之子的身份没什么好隐瞒的，老人既然能看出他来自系统，那自然也能看出顾远之身上不同寻常的气运，刚刚大约是被他吸引走了全部的注意力，所以一直到这会儿才发现。
他的话说完，老人的神色就复杂了几分，大约是没想到，自己这一趟出来，遇到的两人皆不是普通人。
陆连宸还打算开口，但是身后传来了闻弦等人的声音，他顿了顿。
“我们的同伴来了。”他道，“我和他就先走了，遇见您很高兴，谢谢您的提醒。”
“……不必客气。”老人微微颔首，“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小友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那所谓提醒，不过是毫无助益的空话。”
“而且……”他顿了顿，看了一眼顾远之，笑了笑，“机缘一事玄妙，是福是祸，或许尚未可知。”
二人俱是一怔，老人却没再多说，向他们微微颔首，随即拿起了扫把，向山下慢慢地走了下去。
回去的路上，陆连宸反复想着老人的最后一句话，有些心不在焉。
参破天机之人从某种程度上，是比他们这些替系统打工的人要厉害得多的。
因为他们只是在遵循命运，而对方，却是已经掌握了命运。
他们是可以窥见别人身上一些他们自己看不到的东西的。
陆连宸直觉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在提醒着些什么，但是这份提醒背后的含义让他不太敢想。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更何况，对方说的，也是“或许”。
他这样想着，思绪有些混乱，一扭头，看到顾远之的神色也微微沉着。
他顿了一顿，想起了刚刚自己说的话。
他们在一起之后，其实就没有再提过以前的事和未来的事。
不管是正经的时候，还是不正经的时候。
这好像是一种无言的默契，因为对过去，他们已经没有了挽回的余地。
而对未来，他们也毫无办法。
但是不提不代表不知道，陆连宸没问过顾远之的想法，但是他猜测，对方是希望他在这一世结束之后，能够放弃执念，回到系统继续平静的生活的。
……自己刚刚的话，应该让他产生了担忧吧。
他想。
可是……
那是他的心里话。
自从他知道了任务2的存在，他就没办法说服自己再去信任系统。
尤其是，他其实本来就不喜欢系统的任务。
哪怕不是感情科，是在剧情科，他也需要披上外衣，扮演成各种不同人的模样。
……他不喜欢那样。
他抿了抿唇，下车的时候，他扯了扯顾远之的袖子。
“我想去你房间。”他小声道。
顾远之顿了顿，默认似的让他跟在了自己的后面，然后推开了门。
一进门，陆连宸就开了口：“我刚刚……”
他说了个开头，又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顾远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看出了他有些为难的样子，笑了笑，在床沿坐了下来。
“过来。”他道。
陆连宸乖乖地走了过去，被他抱进了怀里。
顾远之把脸埋进了他的脖颈，片刻后，低声开了口：“你还没想好的话，我先说？”
陆连宸怔了一怔。
“之前的事情。”顾远之慢慢地道，“过去了就过去了，我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也不要再觉得，亏欠了我什么。”
他从前三句话不离之前的欺骗，揭的不仅是他自己的疮疤，也是陆连宸的。
在一起之后，他不想陆连宸再时刻把这件事情记在心上。对他还抱有愧疚。
陆连宸沉默了一会儿，开了口：“……好。”
顾远之奖励似的亲了亲他的额头。
陆连宸犹豫了一瞬，也开了口：“其实我说不喜欢系统，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件事。”
“我知道。”顾远之道。
陆连宸仰起脸：“……你怎么知道？”
“写在脸上了。”顾远之笑了笑，捏了捏他的脸。
他的确有那么一瞬间，以为陆连宸是因为他才会说那样的话。
但是后来，他就意识到了并不是这样。
但是……
“柳兰喻跟我说了。”他道，“以后不会再让你去接任务。”
陆连宸抿了抿唇。
他想说那个老人能窥破天机，最后那句话或许另有玄机，但是这实在是太虚无缥缈，他怕给了顾远之希望，最后又成了绝望，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他在心里做好了去找线索的打算，又想到了什么，有些迟疑：
“你联系过师父？”
不接任务是他当初比赛结束柳兰喻为了哄他才提的，顾远之会知道，一定是在比完赛之后。
顾远之顿了一顿，“嗯”了一声。
“不过没说什么。”他道，“我们在一起了，总要知会他一声。”
“我也可以跟他说啊。”陆连宸嘀咕了一声，然后看着他，“……真的没有说其他的事么？”
顾远之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沉默了一瞬，失笑：“我跟他不打起来就不错了，还坐下来聊天，可能么？”
……
也是。
陆连宸想。
他抿了抿唇：“远之哥哥。”
“嗯？”
“我会听你的话。”他低声道，“到时候……你想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你让我回去，我会回去的。遇到什么事我都会跟你商量的，我不会自作主张。”
“……你到时候，也不要和师父一起骗我。”他看着顾远之，“好不好？”
他看着顾远之，眼里几乎带上了乞求的神色，顾远之抱着他，差点就想别开眼。
最终，他还是忍住了。
“……好。”他道。
“我答应你。”
陆连宸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房间里陷入了一时的静寂，顾远之站起了身：“去收拾东西吧，明天就回a城准备回归了，会很忙。”
“我收拾好了。”陆连宸道，语气有些骄傲。
然后，他看着顾远之：“……我今天能不能睡在这儿？”
顾远之一顿，回头看向了他。
他们来这里的这半个月，陆连宸确实没和他一起睡过。
他们都是单人间，直播的时候也会互相串宿舍，一不小心就会暴露。
但是今天……
他们说好了明天中午退宿之后再在回去的路上开直播，上午是休息时间，如果陆连宸留下的话，其实没什么问题。
他颔首，看着陆连宸眼睛亮起来，站起身跑去隔壁拿东西，无奈地笑了笑。
好像……
比以前黏人了不少。
他想。
不过，他也确实想他了。
其实陆连宸住过来，煎熬的是他。但是相较于那点微不足道的忍耐，他还是更愿意一睁眼，就看到对方乖乖呆在自己怀里睡觉的样子。
当初哄陆连宸给他治疗失眠是开玩笑。
等到真的在一起了，顾远之才发现，和陆连宸一起睡的每一个晚上……
他都没有再做过噩梦。
作者有话要说：
顾队式凡尔赛：老婆有点太黏人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