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只是三个字, 顾远之却狠狠地松了口气，几乎有了一种起死回生的错觉。
他看着面前垂着眸，眼神不知道落在虚空哪个焦点的人, 小心翼翼地道：
“那……”
陆连宸的睫毛一颤, 又不说话了。
不能打救助中心的电话，也没有抑制剂, 对于发情期就只有一个办法：
标记。
他要么找别的alpha标记, 要么就按照之前说好的, 让顾远之标记。
……这两个方案，陆连宸都不想选。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在某个瞬间, 他几乎开始排斥起自己omega的身份。
如果他不是omega就好了。
他想。
他不用有发情期，不会被本能所支配被拖进欲-望的深渊，更不用毫无办法地哭着求别的alpha标记。
如果他不是omega, 路子迁找人替任务都找不到他头上。
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哪怕他是个beta呢。
他不需要omega的身份在娱乐圈吃什么第二性别的红利, 也不需要靠这个来获得别人的注意, 他……
“宸宸。”
有声音唤醒了他, 他脸色苍白地抬起了头，看向了顾远之的眼睛。
对方显然看出了他的不对劲, 眼里藏了几分担忧，试探性地想要走近他，陆连宸却退后了一步。
“你别过来。”他道。
顾远之一顿。
“好。”片刻后, 他轻轻道, “我不过来。”
“我不想要你标记。”陆连宸又道, 语气里带了些执拗。
这些日子以来，他对顾远之从来都是予取予求的态度, 几乎没怎么跟对方说一句重话。
这是他第一次对顾远之表现出这么生硬而明确的抗拒, 顾远之几乎是立刻就抿紧了唇。
他想到了那通电话。
想也没用。
他错过了一个对他来说珍贵而重要的机会。
这是他现在才意识到的。
但是错过就是错过。
“好。”他尽力把声音放得温柔而平和, “我不逼你。”
“那我们不出去好不好？你现在的状况，到外面很危险。”
陆连宸沉默了。
“工作人员会紧张，他们会发现你的身体状况，如果节目组发现的话，你可能就参加不了比赛了。”顾远之挑他最担心的地方说，“宸宸，你来这里，不就是为了参加这场选秀么？”
他其实也不知道对方这次的任务究竟是什么。
只是对方一来就报名了比赛，比赛的出道名额就只有一个。可是他又答应了陈芃的签约……
想到这里，他的思绪一顿。
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粉丝知道了也会担心。”他使出了杀手锏，“你想让他们为了你担心么？”
陆连宸停下了脚步。
他看着顾远之，眼中有了犹豫。
“呆在这吧。”顾远之看出了他其实已经妥协，松了口气，轻轻道，“我不逼你，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去那边的桌子上写歌，水在你手边。”
说罢，他就真的到了不远处的书桌上坐了下来，戴上了耳机。
谁都知道，这仅仅只是一个缓冲。
陆连宸不想让顾远之标记，更不可能去找陌生的，不靠谱的alpha。就算说得好好的，谁也不知道真的标记的时候，他们就能够忍住不进一步，毕竟，本能是很可怕的东西。
所以结果只会是顾远之给陆连宸一个临时标记。
顾远之知道这件事，陆连宸也知道。
虽然说是坐下来写歌，但是顾远之这个时候显然一个小节也写不出来。他戴着耳机，里面什么都没放。他就坐在沙发上，看着眼前透明的玻璃倒映出的陆连宸的影子。
对方先是看了他一会儿，确认他真的不打算过来之后，才慢慢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视线落在了虚空中的某一个点上，像是在发呆。
顾远之垂下了眸。
他们其实以前也有过这样安静的时刻。
或者说，是经常。
那个时候他们还没确定关系，但是已经走到了十分暧昧的时刻——
也可能是他单方面的悸动。
他跟陆连宸已经非常熟了。
两个人都不是特别活泼的性子，这种熟表现在日常细枝末节的亲密。
比如，一向关着门写歌，谁也不能打扰的顾远之的作曲室，也开始给某个人留出了一个空位。
顾远之还记得，那一天是夏至。
他刚刚有了新的灵感，在作曲室废寝忘食地呆了大半天，一抬头，就看到了正对着窗外发呆的omega。
作曲室很狭小，灯光也很昏暗，灿烂的阳光自窗外溜进窗内，在地面上勾勒出一小块光影。同样，也给omega清秀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
他心下一动，走过去，坐在了他的边上。
“是不是无聊了？”
他问。
omega回过了神，赶紧摇了摇头：“没有。”
“其实……”alpha斟酌了一下言辞，好让自己显得不要像是在赶人，“你也可以去做自己的事，不用在这里等我。”
他当然是想陆连宸在这里的。
说来很奇怪，陆连宸是懂音乐的，但是并不懂作曲和作词，其实他们俩之间并不会就此有太多专业上的交流。但是只要少年坐在那里——
或者他知道对方坐在那里，他的内心就会感到一种充实的安心和平静。
他一点也不想赶陆连宸走，但是这对对方显然很不公平。
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没有谁是为了别人活着的存在。
他这样想着，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我之前说让你陪我写歌只是开玩笑。”他道，“周末了，你想出去玩的话，也可以和别人一起出去玩，不用陪我闷在这里。”
omega愣了愣：“和谁？”
顾远之沉默了一下：“朋友？”
“应该有人约你出去玩吧。”他道。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他们学校隔三岔五的团建还是挺多的，虽然他不太喜欢参与这种活动，但是如果陆连宸想的话，也可以一起去玩玩。
“薛蓝前两天约我出去玩。”陆连宸想了想，“你是说他么？”
薛蓝，陆连宸班上的一个人高马大的alpha。
顾远之见过他，对方每次看着陆连宸，眼神都像是要黏在他身上。
光顾远之偶然撞见，对方就拿着作业本找陆连宸问了不止一个傻瓜问题。
“……他不行。”顾远之僵了脸，“他经常给你发消息么？”
“也不是经常。”陆连宸被他突然转变的语气吓了一跳，小声道，“最近一段时间……”
“他有找我问数学问题。”
其实那些题并不难。
这话他没敢说，不然显得自己有点太不谦虚。
他说完，顾远之脸色就沉了下来。
“你想跟他出去玩么？”他问。
语气硬梆梆的，像是能掉冰渣子。
“不想呀。”陆连宸顿了顿，有些不解地小声道，“我跟他又不熟，为什么要跟他一起出去玩。”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了一句：“我也不想跟其他人一起出去，我跟他们都不太熟。”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很轻，还有点可怜巴巴。
仿佛顾远之让他出去多社交是一件罪大恶极的事情，几乎让顾远之产生了愧疚般的错觉。
他沉默了下来。
“我打扰到你了吗？”陆连宸看着他，道，“下次我可以坐到那边的沙发那里去，这样你就看不到我了，可以专心……”
“不用。”
陆连宸眨了眨眼睛，有些懵：“嗯？”
“……你就坐这儿吧。”顾远之别开眼，语气里带了些许别扭，“不影响我，没事。”
他顿了顿：“如果无聊，也可以跟我说，我带你出去玩。”
别找别人了。
……所以说，那个时候的自己，在想什么呢。
顾远之想。
他刚刚不知不觉地就陷入了回忆，再抬头看玻璃里倒映的自己，发现自己嘴角是带着笑的。
他曾经以为，那段带着欺骗的回忆，他永远不会再去翻动。
即便是翻动，也是带着讽刺和不甘。
他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带着平静的心情去回忆这些事情。
其实，那个时候，他就是有疑惑的吧。
顾远之想。
一个人完全以另一个人为中心活着，目光自始至终地追随着那个人，跟着他，依赖他，仿佛那个人就是他的全世界。
……对方还是个那么漂亮、本该受到万众瞩目和宠爱的omega。
这是一件跳脱出现实，看起来就很荒诞的事情。
但是那个时候的他却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他只是想。
既然这样，那我要对他再好一点。
因为他重视我，所以，如果因为我，让他受到了伤害，那真是一件不可原谅的事情。
一转眼，一个半小时过去，天边最后一丝光沉入地底，顾远之摘下了耳机，看向了房间里的那个身影。
对方也在看他，目光相触的那个瞬间，陆连宸别开了眼。
顾远之也没问他想没想好，只是站起身，道：
“我去给你买饭，想吃什么？”
陆连宸抿了抿唇。
不回答也没事。
顾远之想。
反正陆连宸爱吃什么，他都记得。
“……糖醋排骨。”陆连宸小声道。
顾远之失笑：“好。”
食堂离宿舍区不远，他去打了两份饭，想了想，又给陆连宸带了杯热牛奶。回来的路上，他看到了正笑意盈盈地跟几个alpha攀谈的江霍。
见他拎着的东西，对方一双眼波流转的眼眸骤然弯了起来，用眼神询问他“和好啦？”
顾远之没理他。
他答应陆连宸，让他自己解决，那么他就不会插手。
这样想着，他径直走进了宿舍楼，推开了宋元栖宿舍的门。
门后边，陆连宸正抱着膝盖蹲在墙角看手机，一会儿工夫，天就暗了，手机反射出的光映在他脸上，他看得聚精会神，连顾远之走进来也没看见。
顾远之不小心扫到了一眼他的屏幕，发现那是《星空之上》的论坛。
他也无意偷看别人的屏幕，把饭放到了桌上，开了口：“有空的话，手机记得去贴个防窥膜。”
话音落下，陆连宸猛地跳了起来，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顾远之：“……”
他突然有些好奇，对方刚刚在看什么。
“你……”陆连宸结结巴巴地道。
“我什么都没看见。”顾远之道，“我只是提醒你，要不然粉丝一不小心就能看到你的手机屏幕，很容易泄露隐私。”
陆连宸脸憋得通红，过了一会儿，硬生生地憋出了一个“哦”字，然后，像是要转移话题一般，急匆匆地走到了他边上，完全忘了他刚刚还在避嫌。
顾远之当然乐意他过来，把饭盒递给了他，刚准备说话，却顿了一顿。
“糖醋排骨、红烧茄子，清炒西兰花……”omega小声地念叨，然后顿了顿，“其实食堂的清炒西兰花不好吃。”
“下次不买这个。”顾远之看着他，慢慢地道。
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宸宸。”
“嗯？”
“有哪里不舒服么？”
omega拿饭盒的手一顿，僵在了原地。
“哪里不舒服，要跟我说的。”顾远之轻声道，“不要瞒着我。”
空气里，淡淡的橘子香蔓延开来，若有似无地飘满了整个房间。
omega涨红了脸。
顾远之慢慢地走近他，走一步，陆连宸就往后退一步，一直到退无可退，他一脚踩到了身后的窗帘，滑落到了地上。
他抬起眼，眼里写满了慌张，alpha却没有在此时更进一步。
alpha有领地意识，但是很少有人知道，omega也有领地。
只有在他们的领地里，他们才会觉得自己是安全的。
当然，这种微不足道的东西通常会被身体素质更为强大的alpha所忽略，因为那道精神防御实在是过于薄弱，薄弱到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轻而易举地攻破，然后进去占有他们的omega。
尤其是匹配度高的ao。
但是顾远之却没有这么做。
他只是在让陆连宸感觉到非常安心的一个距离上停下，然后蹲下了身，轻轻地看向了缩在角落里的omega，慢慢地放出了信息素。
浅淡稳定的青柠味包裹住陆连宸的那个刹那，陆连宸体内的情潮短暂地被安抚，他抬起了眼，有些无措地看向了面前这个释放信息素一点一点安抚他的alpha。
“宸宸。”对方叫他，声音很温柔。
“你还相信我么？”他这样问。
一句话出口，尾音轻轻落在地上。
omega眼睫一颤，片刻后，把脸埋进了膝盖。
作者有话要说：
年终感情科总结大会上，话筒递给了今年业绩第一的感情科编外人员，让他说说自己是怎么钓到出了名难搞的气运之子的
天然钓系·阿拉宸宸：……啊？我没钓啊？
顾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