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很想家吧
一个神情冷漠，长相十分锐利的女子从中走了出来。
（或许是走了进来？）
梁峥迎来了与朱迪·惠特林的第一次正面相见。
朱迪缓缓走来，在门前的台阶上站定，居高临下，隔空盯着梁峥。
她的脸上竟难得地露出了一抹笑意，只是这笑反倒让她显得比平时更加森冷，带来了似要冻结血液的寒意。
“终于见面了，你，一直在和我作对的人。”
在她的身后，又有数人涌出，四散开来，围住了整间实验室。
梁峥礼尚往来地看了回去。
“是你们先和全世界作对的。”
朱迪不耐烦地摇了摇头，说道：“靠辩论压倒反对的观点，这不是我的风格。对于我不喜欢的人，最好的方法当然是让他闭嘴。”
梁峥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慌张。闻听此言，他微微一笑道：“你要用什么方式杀了我呢？”
朱迪凝眉看了看他，不知道在思考着一些什么。
“就这么杀死你，有点可惜啊。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你这样的人，太适合成为我的实验品了。我们的实验，不应该只局限于大多数的庸人。这场实验，更缺失的实验对象就是你们这些人啊。”
“真是可惜啊，已经被你知道了我们的所有计划，你只能去死了。”
她这番话，说了两个“可惜”。梁峥判断，她这话中的感情确实是真的。
“你所谓的庸人，是组成这个世界的芸芸众生，他们每个人的人生都有着独一无二的光彩。每一个人的生命，都在时间的长河里熠熠生辉，共同组成了灿如星河的人类文明。”
“而你，终将会为你的轻视付出代价。”
“哦？是吗？”朱迪轻飘飘地吐出几个字，语调缓慢，尾音略微上扬，话中似有轻蔑之意。
说完，朱迪状若无意地抬起了手，双指一捻，随手打出一个响指。
霎时，梁峥突然身形不稳，在原地踉跄了一下，面上抑制不住地浮现出痛苦之色。
疼痛从身体的四面八方生出，分不清到底是来自哪里。梁峥仿佛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每一个神经细胞都在痛。
痛觉的侵袭让他目眦欲裂，眼前一片血色，模糊了视线中的一切。
就在梁峥感到自己即将失去意识之时，身上的疼痛才终于开始消散。
他终于再也无法支撑，脱力倒了下去。
即便如此，他还是凝聚着平生所有的毅力，拿左手撑住了地面，没让自己的双膝跪在地上。
“你倒是挺能忍的。”朱迪很是随意地点评道。
梁峥已经没力气再理会她。
这个时候，在朱迪的身后却是又出现了一行人。
余光看到有人进来，梁峥很是勉强地抬起头看过去。
一群人从那道门里走出来，梁峥注意到了他们的手中还提着一个人。
是许唯。此时的她无力地垂着头，两只手臂分别被两个人提着，整个身躯如一具悬丝傀儡一般。
她的发丝凌乱地散在脸上，手上满是划痕。待她终于软绵绵地抬起头，梁峥看到她的脸同样遍布伤痕，嘴角一道血迹一直延伸到颈间。
从这群人中走出一人，来到朱迪面前，面无表情像个机器人一样的低头行礼，嘴唇翕动，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怎么样，你们要叙叙旧吗？”朱迪垂眼看着梁峥，梁峥觉得她站的似乎不是台阶，而是在一座万米高台上俯瞰着周围的一切。
得到朱迪的示意，那几人便提起许唯，直朝这边的地上丢了过来。
许唯落在地上，像是散架一般地滚了几圈，无声无息地侧身躺在了实验室的地面上。
寂静的实验室里，微弱的呼吸声和缓慢起伏的胸膛证明着她还有几分生机。
梁峥挣扎着，将自己的身体支撑起来。费了一番力气，他才终于站了起来。
他缓慢地，迈着极小的步子，一步一步地挪动着腿，走到许唯身前。而后又费力地蹲下，伸手扶起了她的上半身，让她坐了起来。
直起身体，许唯终于感到自己的呼吸容易了些。
“对……对不起……”
她发出的声音微弱而虚浮，气若游丝地说着话，出口第一句却是在道歉。
这声对不起，让梁峥的心头猛然一颤。
“……发生了什么？”他的声音，也是十分勉强地提着气。
许唯又喘了几口气，又将声音降低许多，低到就要听不见了的程度。这才能让自己能多说几个字，让自己的语言连贯一点。
这次遇到的敌人，完全不是她们能够抗衡的了。过程不必再讲，在最后的关头，她们的头顶落下了一块巨石。
秦桑把她推开了。
那块巨石沉重地落下，然后她就在惊慌急切与懊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面容决绝地推开她的秦桑，在落石之下消失了。
瞬间消失，了无痕迹。
巨石落地，却只激起一阵飞雪与灰土。
“消失……”梁峥听着许唯的讲述，眉头皱起，眼神晦暗不明，一抹慌乱掠过眼底。
他从来不惮于自己的牺牲，只要有意义。
但他不可以让秦桑有事，这种不好的结果，他连想都不敢想。
虽然理智告诉他秦桑应当脱离危机了，虽然理论没有任何漏洞。但这一次的事情，没有亲眼看到她安全之前，他竟有些不敢笃定。
朱迪看着下方的二人，轻启双唇，说道：“临别赠言说完了？让我想想，该怎么处置你们呢？是挖出大脑做成电源，还是压成粉末丢了喂鱼？要么，不让你们死了，削掉四肢扔进缸里，让你们余生每天都能看见我们对你们的同胞做出的一切？”
梁峥挣扎着站了起来，咬着牙，目光直视着朱迪，提起全身的力气，喊出了一句话：
“来地球这么久了，很想家吧！”
一句看起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
朱迪却是罕见地怔住了。她的目光凝重起来，眉头微蹙，缓缓地把头低下了一点，凝聚起眼神，认真地审视着梁峥。
她的反应并不算大。但这就足够了。
梁峥知道，自己猜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