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当街救人
人上了车，丁嬷嬷坐在车把式旁，罗隐骑着马跟在近旁。
车走得慢，晃晃悠悠地，安秋只觉得自己快要睡着了。
猛地听见车外一阵哭声，安秋忙掀车窗帘往外看，只见前方不远处地上躺着个人，旁边还坐着个啼哭不已的妇人和一个抹着眼泪的孩童。三人均破衣烂衫、蓬头垢面。
安秋盯着地上躺着的人，却见还有喘息，面色发青，起病很急，她未加思索，边喊“停车”，边从车内冲出来。
她这一动作倒是出乎夏玄侯之料，夏玄侯以为她要逃走，伸手就要去抓，又不敢使出全力，生怕伤着她，竟一把抓空，只能随即跟着她下了车，见她直奔路边乞人而去，夏玄侯便加快脚步也跟了上去。
安秋撩起衣服蹲下身，翻开那人眼皮，抓起手，边号脉，边扒开那人衣服的前襟，接着喊道：“小荷，针。”
安秋回头看见一双男人的鞋子，才回过神，哪有什么小荷，她缓缓抬头，看见夏玄侯微蹙的眉头和疑惑的眼神。
完了，暴露了。
安秋吞了吞口水，又看看躺着人，心一横，医者见死不救，如同杀生。没有针就没针吧。
安秋定了定神，从袖袋中拿出几块碎银子递给那妇人，吩咐道：“到药铺买二钱的丹参，三七和冰片，一并捣碎了成丸拿来，快。”
安秋转过脸，央求地说：“将军可否赏些水与这可怜人。”
夏玄侯点头，示意罗隐取水来。
安秋接着揉着那人穴位，见他脸色渐缓，就要托起他的上身给他喂水，可是那人身子太重，安秋未能成功，心急之下，她抬头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来帮忙啊。”
罗隐一惊，谁敢这样当街吼他家上将军，却意外见夏玄侯竟顺从地蹲下身，去拖那乞人的上半身。
安秋刚给他喂进几口水，那人渐渐睁开眼睛，那妇人的草药也来了，安秋把药丸放进那人口中，用水带着服下。
不一会，那人便渐渐清醒过来，自己坐直了身子，对着安秋和夏玄侯千恩万谢，那妇人拉着孩子就要磕头。安秋拦住她，摆摆手，站起身，也不看夏玄侯等众人惊异的目光，径直往马车走去。
待夏玄侯也跟上了马车，合上车门，听见车夫“啾啾”地驱马动身了，安秋才拱了拱手，说道：“见死不救者，如同杀生。还望将军恕我莽撞之罪。”
夏玄侯心道，没想到竟是个医女，如此更好打探她的底细了。
“我未曾怪你，何来恕罪？”夏玄侯悠悠地说。
安秋这才坐直看向他，他闭着眼，脸上并无愠色。安秋也不明他是何意，不敢多言，便也合上眼，静静地坐着，马车晃着晃着，坐垫又软，车内熏过安神凝气的香，刚刚褪去的睡意，这会子来得更猛烈，不一会安秋竟睡着了。
马车一个转弯，安秋迷迷糊糊地只觉得身子一歪，伏倒在软座椅上，不由地翻个身，把腿一跷，睡得香甜。
不知多久，车停了下来。
“将军，少夫人到了。”丁嬷嬷的喊声唤醒了酣睡的安秋。
安秋睁开眼，正要伸个懒腰，只觉得脚腕被人抓住，她朝着夏玄侯的方向看去，自己的腿正搭在他的腿上，鞋底的灰尘已经蹄脏了他的黑色的衣衫。
安秋羞愧难当，夏玄侯刚松开了她的脚踝，她便立刻坐直了身子，忙去拍夏玄侯身上的尘土。
“对不住，对不住。许是起得早，车里的安神香也确实安神得很。”安秋一个劲地道歉。
“你识的出安神香？”夏玄侯说，“公主不但医术高，更是见多识广啊。”
“如今乱世，多学点本事傍身总是好的。父王常常这样教诲我。”安秋说。
“项王向来计谋深远。”夏玄侯说。
安秋随着夏玄侯下了车，高山寺在东山之巅，站在高山寺前的空地上，就能俯瞰整个永州城，她向四周环视，见群山环绕，是个易守难攻的所在。
却看夏玄侯已在寺门口站定等着她。夏玄侯侧身迎着高升的太阳站立着，黑色衣衫中暗绣的银色祥云花色，泛着光。他高挺的鼻梁在脸上留下遮出一小块阴影，眼中的光亮并没有被日光遮掩住，炯炯地看着安秋。
人人说他相貌可怖，我却越瞧他越好看呢。安秋心道。
“瞧见山下袅袅升烟的所在吗？那是永州城内最出名柳子街，极为热闹。”夏玄侯说，往山下一指。
安秋仔细的看着，山下有一处地方升起的烟在晨光中泛着浓郁的橙色，沿着街道的树丛中，隐隐地能看到一条溪流。安秋想着这两日读过的柳子的诗文，想必那便是愚溪了。她瞥了一眼夏玄侯，心道，你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又不能去逛一逛，瞧一瞧。
“贫僧有礼啦。”两人正往山下看着，听见身后有人说话。
原来是高山寺的住持迎了出来，念了佛，施了礼。安秋跟着夏玄侯合掌回了礼，在住持的指引下，进了高山寺大门。
高山寺香火鼎盛，善男信女不断。寺院的院落通园铺着青色砖块，红色的屋脊在四周翠绿山色的映衬下庄严肃穆。
安秋走着看见一口一人高两人怀抱的钟，钟身暗沉的光泽显示它的年深月久。
“此钟，每日晚间由僧人鸣响。祈福，警世。”住持向安秋介绍着。
安秋想着前日读得柳子的诗文中永州的“山寺晚钟”，还有这几日傍晚听见的钟声，应该就是此处了。安秋心道这住持倒也是灵秀的人，自己刚刚留意了这钟，他便立刻就给我解释了。
夏玄侯和安秋祈了福。
“将军夫人初来，可有什么要供奉的？”住持问。
夏玄侯从怀中拿出昨日安秋写的字样，说：“内子，机缘巧合写了柳子的一首诗，还请住持过目。”
住持接过那张纸，不住点头，合掌施礼道：“请上将军在此地稍候，夫人请随贫僧来。”
安秋看了看夏玄侯，见他点点示意，自己就跟着住持往内殿去了。
内殿的案台上供奉着一尊金身佛像，住持把安秋的字样放在案台上，又示意安秋跪在案台前的蒲垫上。
安秋闭上眼睛，心中默念祷词，正为安家堡的家人祈福着，却听见站立在一旁的住持轻声说道：“安姑娘。”
安秋一惊，睁开眼，看向住持。